夜风卷着硝烟味掠过荒原,柏羽用布条将念安冻得发红的手裹在自己掌心,指尖仍能感受到女儿手腕处银手链的微凉。
那是他在城西废墟珠宝店残骸里翻找三天三夜找到的,链扣内侧刻着的 “安” 字,早已被父女俩的体温焐得温润。
小队在坍塌的军工研究所东侧三里外的废弃哨站休整,老周正用望远镜监视着密林方向,镜片反射着残阳的余晖。
阿凯蹲在破损的通讯器前,焊枪的火花在暮色中明灭,偶尔溅落在满是锈迹的金属桌面上,发出细微的 “滋啦” 声。
“爸,你的伤口还疼吗?” 念安的指尖轻轻拂过柏羽胸口渗血的绷带,那里是昨夜被变异蜘蛛毒液灼伤的地方,虽经【生命共鸣】压制,绷带下仍泛着淡淡的紫晕。
她从帆布背包侧袋里掏出那支泛着金紫色光泽的注射器,管内液体流转如浓缩的星光,“要不试试这个?加入‘生命感应’因子后,对暗能量侵蚀的中和效果能提升 40%,陈博士生前算过的。”
柏羽刚要摇头说 “先留着给更需要的人”,哨站西侧突然传来树叶的剧烈异动,不是风刮过的沙沙声,而是有人刻意压低脚步却仍蹭到枯枝的脆响。
“戒备!” 老周猛地调转狙击枪,望远镜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出密林,暗紫色的能量在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屏障,耳后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残阳下格外醒目。
是黑渊头目,她居然追来了。
阿凯立刻将爆破手雷握在手中,保险栓已经拉开一半。
林夏扶着伤重的老赵退到哨站深处,老赵虽脸色苍白,仍紧紧攥着那半截染血的砍刀。
柏羽将念安往身后护得更紧,淡金色的【生命共鸣】瞬间展开成半米厚的屏障,能量波动震得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你还敢来?军工研究所的账还没算。”
黑渊头目却没有动手,她抬手甩出一物,半支沾着金紫色痕迹的注射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当啷” 一声落在柏羽脚边。
那是昨夜念安被抓时,从口袋里滑落的优化血清样品。
“我不是来打架的。” 她的声音比上次在实验室时更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掌心竟泛起与念安同源的淡金色微光,只是那微光边缘缠绕着丝丝暗紫,“我来给你看样东西。关于‘另一个我’的结局,关于你口中‘不该存在’的希望。”
不等众人反应,她突然将手掌按在哨站斑驳的水泥墙上。
暗紫色的能量顺着墙缝快速蔓延,在墙面凝成一片流动的光幕,光幕中最先浮现的,是与念安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光亮,只剩化不开的冰霜与恨意。
是另一条时间线里,黑化后的念安。
“这是我的世界。” 黑渊头目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颤抖,光幕随她的话语流转,画面切换到一片尸横遍野的废墟。
年轻的她跪在血泊中,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柏羽。
那具身体胸口插着三根感染体的骨刃,淡金色的【生命共鸣】屏障正一点点碎裂,手腕上的银手链断成两截,链扣上的 “安” 字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
周围的人类幸存者非但没有施救,反而疯抢着柏羽背包里的初代血清,有人踩过她的手指,有人踢翻她递过去的急救包,朝着安全区狂奔的背影里,没有一丝回头的犹豫。
念安的呼吸骤然急促,她下意识攥紧柏羽的衣角,指尖泛白:“不…… 这不是真的,我爸爸不会死。”
“怎么不是真的?” 黑渊头目猛地转头,左眼睑下的刀疤因激动而泛红,“那天是末世第三年的暴雨夜,丧尸潮冲破了避难所的闸门,爸爸为了掩护大家撤退,把最后一支解毒剂塞给我,自己扑上去挡感染体。我看着他被三只高阶丧尸撕扯,喊他的名字喊到嗓子出血,可那些他拼命保护的人,连停步帮我递把刀都不肯!”
光幕继续流转,画面切换到三个月后。
黑化的她站在废墟顶端,周身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暗紫色能量,抬手间,无数感染体如潮水般涌向曾经的幸存者基地。
曾经的淡金色 “生命感应” 因子,此刻竟与暗能量交织成毁灭的巨网,将那些冷漠的人类困在火海中。
“你以为他的牺牲换来了什么?” 黑渊头目一步步走近,暗紫色的能量在她掌心凝成光球,里面倒映着更多惨状。
幸存者为了半瓶干净水自相残杀,科研人员将优化血清卖给黑市牟取暴利,连孩子都会为了一块压缩饼干,用石头砸向受伤的同伴,“是整个世界在绝望里烂透了,连空气里都飘着自私的臭味!”
光幕中的末世正加速崩塌。
城市被暗能量彻底淹没,变异体进化出蝙蝠般的翅膀,在低空盘旋着搜寻活物。
曾经的医院变成感染体的巢穴,白色的床单上沾满暗绿色的血迹。
连孩子们画在墙上的太阳,都被溅上的血点染成了暗红色。
黑化的她在废墟中越来越孤独,最终被暗紫色的能量彻底吞噬,光幕消散前的最后一幕,是她握着断成两截的银手链,对着空无一人的废墟,发出一声空洞的叹息。
“够了!” 念安突然从柏羽身后冲出来,指尖的淡金色微光剧烈跳动,几乎要凝成实质,“就算这是你的经历,也不是我的!我爸爸不会让我变成这样,我们的小队也不会!”
黑渊头目冷笑一声,抬手散去墙面的光幕,只留下几道暗紫色的能量痕迹,像干涸的血印。
“不是我的经历?” 她猛地攥住自己的左臂,那里的皮肤下,淡金色微光与暗能量正激烈冲撞,甚至能看到能量流动的纹路,“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和你一样的‘生命感应’?”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在我的世界彻底毁灭那天,我抱着爸爸的遗骨,想和最后一批感染体同归于尽。可就在暗能量要吞噬我的瞬间,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空间漩涡,紫色的光芒裹着我转了不知道多久,等我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看到了还活着的爸爸,看到了还相信‘希望’的你。”
念安愣住了,她看着黑渊头目脸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轮廓,看着对方耳后那道与自己某次被丧尸抓伤位置相似的疤痕,突然明白。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 “幸存者”,而是另一条时间线里,黑化后又意外穿越而来的自己。
“我以为穿越过来,能看到不一样的结局。” 黑渊头目的声音哽咽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角的疤痕,那是当年为了保护柏羽的遗骨,被变异鼠抓伤留下的。
“可我看到你还在做血清,还在相信那些会背叛你的人类,还在抱着和我当年一样愚蠢的希望!” 她指向念安手中的注射器,暗紫色的能量因激动而颤抖,“你以为这东西能改变什么?只会引来更多觊觎,让更多人因为争夺它而死,最后像我一样,抱着爸爸的尸体,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希望’这两个字!”
她突然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恳求:“跟我一起吧,安安。我们一起毁掉这个烂透的世界,重新开创新的秩序。没有那些冷漠的人类,没有会背叛的同伴,只有我们和爸爸,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希望而受伤。”
念安的身体微微颤抖,可当她抬头看到柏羽布满伤痕却依旧坚定的眼神时,突然握紧了拳头。
她抬手抚过手腕上完好无损的银手链,链扣上的 “安” 字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这不是另一条时间线里断成两截的遗物,是父亲用体温焐热的、真实存在的希望。
“你错了,不是‘你的安安’,是‘我的爸爸’。” 念安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淡金色的 “生命感应” 因子从她指尖溢出,与柏羽的【生命共鸣】交织成温暖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其中,“我爸爸给我的不是愚蠢的希望,是在丧尸窝里把我护在身下的勇气,是在实验室爆炸前把医疗包塞给我的坚持,是就算断了肋骨,也要爬过三道陷阱来救我的执念。”
她举起那支优化后的血清,金紫色的液体在瓶中流转,映着她眼中的光:“这份血清不是用来引发争夺的,是用来守护的。守护林夏姐姐半夜给我盖的毯子,守护老赵叔叔为了掩护我,硬生生扛下感染体一爪的伤疤,守护阿凯哥哥就算自己受伤,也先把解毒剂递给伤员的样子,更守护我爸爸每一次挡在我前面时,后背传来的温度。”
念安一步步走向黑渊头目,指尖的淡金色微光轻轻触碰对方布满暗能量的手臂。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狂暴的暗紫色能量竟渐渐平复,淡金色的微光在她皮肤下温柔流淌,像溪流融化冰封的河面。
“你说的世界或许很糟糕,但我看到的世界里,有愿意为同伴牺牲的人,有会把最后一口食物分给孩子的人,有相信我能研制出治愈血清的人。这些好的部分,就是值得我拼尽全力守护的希望。”
黑渊头目猛地后退,眼中闪过震惊与痛苦,两种能量在她体内剧烈冲撞,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蹲下身。
她看着念安眼中纯粹的光芒,又看向柏羽护在女儿身前的背影。
那背影和她记忆里,父亲最后挡在她身前的样子,渐渐重合。
“执迷不悟!” 她嘶吼着站起身,暗紫色的能量再次将她包裹,像竖起一道冰冷的屏障,“等你们被这所谓的希望撕碎时,就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
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阵带着哭腔的叹息,在夜风中渐渐消散。
柏羽松了口气,弯腰将念安搂进怀里,【生命共鸣】的能量如暖流般环绕着父女俩,驱散着夜晚的寒意。
念安将脸埋在他的衣襟里,还能闻到淡淡的硝烟味与熟悉的安心气息:“爸,她真的是另一个我吗?”
“是,也不是。” 柏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望向密林深处,“她是没被希望接住的你,而你,是被大家的爱护住的她。”
远处的密林中,黑渊头目靠着树干滑坐在地,掌心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微光。
她摊开手,那半支沾着金紫色痕迹的注射器静静躺着,管内的液体在暮色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另一条时间线的残影在脑海中浮现,可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毁灭。
而是念安握着血清时,眼中那束从未熄灭的光,像极了当年父亲递给她第一支解毒剂时,眼底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