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知青点时，日头已经西斜。
柏羽刚推开宿舍门，陈俊英就跟着挤了进来，反手关紧房门：“咋样？真找到顶替的证据了？”
他眼里满是急切，去年他也报名过工农兵学员，却因为 “成分不够” 被刷下来，心里一直憋着股气。
柏羽从枕套里掏出两张表格，平铺在掉漆的木桌上：“你看，林晚秋的推荐表签名是伪造的，跟张文书的笔迹一模一样，苏晓梅的报名表被藏在副页，成绩全优却没被推荐。”
他指着林晚秋简历上的 “劳动积极”，“她去年一年旷工十五天，这叫积极？明显是张建军帮她改的。”
陈俊英气得捶了下桌子，木纹里的灰尘都震了起来：“这俩狗男女太缺德了！工农兵学员名额多金贵啊，1973 年全公社才五个，多少人盯着呢！”
他想起自己当年的报名表，至今还压在箱底，“苏晓梅多聪明啊，上次帮队里算粮食账，比会计算得还快，就这么被糟蹋了机会。”
柏羽摩挲着苏晓梅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扎着麻花辫，眼神清亮。
原主的记忆里，苏晓梅总爱跟着他看农机图纸，问东问西，说长大了要造 “不用牛拉的犁”。
1973 年夏天，她还偷偷塞给原主一把烤红薯，说 “要是我能去学农机，就帮你把犁具改得更好用”。
可这份本该改变她命运的报名表，却被藏在档案袋底，蒙尘两年。
“现在证据有了，但还得等周六。”
柏羽把表格重新藏好，“林晚秋要跟张富贵交易粮食，到时候抓现行，再把档案的事捅出来，让他们无处遁形。”
他顿了顿，“张建军刚才慌成那样，肯定会给林晚秋报信，咱们得提前跟队长说。”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赵红兵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个红薯：“柏羽，队长找你，说公社来电话了，让你明天去修粮站的磅秤。”
他把红薯塞给柏羽，“张文书刚才来知青点找你，脸色难看的很，问你是不是拿了队里的档案。”
柏羽心里一凛，张建军果然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队长。” 他接过红薯，揣进兜里，转身往外走。
陈俊英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帮你作证。”
队部里，李建国正蹲在地上翻找东西，见柏羽进来，直起身抹了把汗：“你可来了，粮站张主任刚才打电话，说磅秤坏了，明天一早得用，不然收粮没法称重。”
他指了指桌上的搪瓷缸，“先喝口水，慢慢说。”
柏羽没喝水，直接从怀里掏出林晚秋的推荐表和苏晓梅的报名表：“队长，我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说。1973 年的工农兵学员名额，被林晚秋顶替了，苏晓梅才是原定人选。”
他把表格递过去，“你看这签名，根本不是你写的，是张文书伪造的。”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拿起表格仔细看着。
他捏着林晚秋的推荐表，手指在 “劳动积极” 四个字上重重戳了戳：“这胡话谁写的？她 1973 年夏天天天借口生病不出工，我还帮她补了十天工分！”
再看到苏晓梅的报名表，他叹了口气，“这丫头确实可惜，当年中学老师特意来队里说，她考了全公社第一，没想到……”
“还有救济粮的事。” 柏羽趁热打铁，把林晚秋藏粮、准备倒卖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她把 15 袋救济粮藏在西坡废弃砖窑，周六凌晨三点要跟张富贵交易，卖了钱就回城。”
他顿了顿，“今天算工分，她还让李会计扣我十分，想打压我。”
李建国气得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红薯筐，红薯滚了一地：“这个林晚秋！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好姑娘，没想到这么黑心！”
他蹲下身捡红薯，手指都在发抖，“救济粮是全队的命根子，苏家都快断顿了，她竟然敢私藏倒卖！”
“队长，咱们得提前布控。” 陈俊英在旁边补充，“张文书已经给她报信了，要是晚了，粮食就被转移了。”
李建国站起身，把表格往桌上一拍：“布控！今晚就去！”
他摸出腰里的烟袋，点上火猛抽一口，“我带五个可靠的社员，埋伏在砖窑周围，你俩负责盯着林晚秋的动向，明天一早修磅秤的时候，顺便盯着张富贵。”
他眼神坚定，“这次必须把这伙蛀虫揪出来，不然对不起全队的社员！”
当晚，夜色刚笼罩西坡，李建国就带着苏大叔、赵红兵等五个社员出发了。
他们背着镰刀和麻绳，借着槐树林的掩护，悄悄摸到废弃砖窑附近，在杂草丛里埋伏下来。
苏大叔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烟袋，低声对李建国说：“队长，要是真抓住林晚秋，可得给晓梅讨个说法，这孩子太冤了。”
李建国重重点头：“放心，公社要是不公正处理，我就去县里告！”
柏羽和陈俊英则躲在知青点对面的土坡上，盯着女生宿舍的方向。
月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地上斑驳一片。
陈俊英手里拿着根木棍，小声说：“你说林晚秋会不会今晚就转移粮食？”
柏羽摇摇头：“她跟张富贵定好了时间，不会轻易改，而且她肯定以为咱们没发现砖窑的位置。”
果然，直到半夜，女生宿舍都没动静。
柏羽靠在树干上，脑海里闪过苏晓梅晒野菜的样子，闪过原主笔记本上的字迹，闪过林晚秋阴鸷的眼神。
007 的机械音突然响起：【检测到林晚秋房间有动静，正在收拾行李。】
柏羽立刻直起身，借着月光望去，只见林晚秋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影子在墙上晃动，像是在叠包袱。
“她想交易完直接跑路。” 陈俊英咬牙切齿，“想得倒美！”
柏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张富贵是她舅舅，肯定会帮她安排车，但只要抓住现行，谁也保不住她。”
凌晨两点，林晚秋的房门轻轻开了。
她穿着深色外套，戴着草帽，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脚步轻快地往西坡走。
柏羽和陈俊英赶紧跟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夜色里，林晚秋的身影在田埂上移动，时不时回头张望，显然很警惕。
走到西坡入口，林晚秋停了下来，对着暗处吹了声口哨。
过了一会儿，张富贵的身影从槐树林里钻出来，手里提着个马灯，压低声音问：“粮食都准备好了？”
林晚秋点点头：“都在砖窑里，15 袋，你要的 8 袋单独放着。”
两人说着，并肩往砖窑走去。
柏羽和陈俊英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离砖窑还有五十米时，柏羽抬手示意停下。
李建国他们已经埋伏好了，就等两人进窑。
马灯的光越来越近，照在砖窑的杂草上，发出微弱的光晕。
“就是现在！” 李建国突然喊了一声，社员们从杂草丛里冲出来，手里的镰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林晚秋和张富贵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却被赵红兵和苏大叔拦住了去路。
“跑什么？” 李建国走上前，马灯照在林晚秋脸上，“你的粮食呢？藏在哪了？”
林晚秋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什么粮食？我不知道……”
张富贵却比她镇定，梗着脖子喊：“李建国，你想干什么？我是粮站主任，你敢拦我？”
“粮站主任更该懂规矩！” 柏羽从暗处走出来，指着砖窑，“里面藏着 15 袋救济粮，都是你外甥女私藏的，今晚要卖给你，对不对？”
他转头对赵红兵说：“进去把粮食搬出来。”
赵红兵立刻钻进砖窑，不一会儿就扛着一袋粮食出来，袋身上 “红旗公社救济粮” 的红字格外醒目。
紧接着，社员们陆续把粮食搬出来，整整 15 袋，堆在地上像座小山。林晚秋看着粮食，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不是我的…… 是张文书让我藏的……”
“还想狡辩？” 柏羽从怀里掏出推荐表，“1973 年的工农兵学员名额，你顶替苏晓梅，签名是张文书伪造的，这也是张文书让你干的？”
他把表格递到李建国手里，“队长，这些都是证据。”
张富贵看着表格，脸色也变了：“晚秋，你…… 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林晚秋哭了起来：“舅舅，我也是没办法，我想回城……”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张建军领着两个公社干部跑了过来，显然是收到了消息。
“李建国，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建军指着粮食，“这是队里的救济粮，怎么会在这里？”
“问你外甥女！” 李建国把表格扔给他，“还有 1973 年的推荐名额，是你伪造签名帮她顶替的吧？”
张建军拿起表格，手一抖，表格掉在了地上：“我…… 我不知道……”
公社干部捡起表格，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地上的粮食，脸色沉了下来：“张建军、林晚秋、张富贵，跟我们回公社接受调查！”
他转头对李建国说：“李队长，你带着社员看管好粮食，明天公社派人来处理。”
张建军还想辩解，却被公社干部推了一把，只能跟着走。
林晚秋哭哭啼啼地被拉走，路过柏羽时，眼神里满是怨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富贵叹了口气，摇着头跟着走了。
社员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苏大叔激动得抹眼泪：“晓梅的公道终于能讨回来了！”
赵红兵扛着粮食，笑着说：“柏羽，还是你厉害，要是没有你，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柏羽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松了口气。
月光洒在粮食上，泛着金黄的光。
007 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关键节点任务完成，世界线偏差率降至 15%，原轨迹修正进度 85%。提示：苏晓梅的升学问题需跟进处理，建议协助提交申诉材料。】
柏羽点点头，望向苏家的方向。
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完全打赢，苏晓梅的升学申诉、救济粮的分配，还有很多事要做，但至少现在，正义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陈俊英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走，回去睡会儿，明天还得帮苏晓梅写申诉材料呢！”
柏羽笑着点头，跟着众人往队里走。
田埂上的露水打湿了布鞋，却浇不灭心里的暖意。
他仿佛看到苏晓梅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样子，看到原主的犁具在地里翻出整齐的土沟，看到这个扭曲的世界线，正在一点点回到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