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地区农机局的红头文件就送到了扬岭生产队。
李建国捏着那张盖着鲜红公章的纸，在晒谷场上跺着脚喊：“柏羽！大喜！你的播种机和犁具要在全县推广了！”
柏羽正在给 “扬岭 1 号” 玉米种做发芽试验，闻言立刻擦去手上的滑石粉，只见文件上 “在全县十三个公社开展农机示范推广” 的字样格外醒目，末尾还附着地区拨发的五十套农机配件清单。
三天后，科研小组的三辆自行车就停在了知青点门口。
赵红兵给车把缠上防滑的布条，车后座捆着沉甸甸的工具包，里面装着扳手、螺丝刀和浸过机油的抹布。
陈俊英的车筐里塞满了装订好的手册，封皮用牛皮纸裱过，印着 “改良农机使用指南” 的黑体字。
柏羽的车后座绑着个木匣子，里面是拆卸下来的排种盘和犁铧样品，木盒边角还贴着 “轻放” 的红纸条。
“第一站去红星公社，他们等着春耕用呢。” 柏羽跨上自行车，车铃 “叮铃” 一响，三人迎着晨雾出发了。
土路还凝着潮气，车轮碾过辙印时溅起细碎的泥点，陈俊英骑在中间，时不时举着手册问：“柏羽哥，这‘齿轮咬合间隙’用‘像门牙咬筷子，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形容行不行？”
柏羽回头笑了：“就这么写，比‘0.3 毫米间隙’好懂。”
红星公社的晒谷场早围满了社员。
看到三人骑着自行车赶来，队长王大山快步迎上来，手里还攥着本卷边的《农机推广通知》：“可把你们盼来了！去年就听说你们的播种机比人工快三倍，我们队里的老把式都等着学呢！”
柏羽没歇脚，当场拆开工具包，把改良播种机的零件摆在木板上：“大家看，这是可调式排种盘，比老款多了六个凹槽，转动时每圈正好送六粒种子，齿轮带动比人手准多了。”
赵红兵趁热打铁，把播种机推到地头，挂上拖拉机的牵引钩。
随着柴油机 “突突” 启动，排种口均匀吐出玉米种，化肥管同步落下颗粒肥，覆土板随后把土盖平，垄沟笔直得像用尺子量过。
“这比点葫芦强百倍！” 一位白发老农蹲在地上扒开泥土，数着间距一致的种子，激动得手都在抖。
往年用点葫芦播种，要么漏种要么扎堆，他得带着孙子跟在后面补种，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
最热闹的是实操教学。
柏羽让赵红兵手把手教社员调排种盘：“种玉米就把间距调到三十厘米，种大豆调二十厘米，拧这个旋钮就行，听到‘咔嗒’声就是到位了。”
陈俊英则拿着手册，给不识字的社员比划零件图：“这是变速箱，漏油了就换这个密封圈，像给瓶口盖橡皮塞似的塞紧。”
手册上的图画得格外生动，齿轮画成带齿的轮子，螺栓画成带帽的钉子，连工具的使用姿势都用简笔画标了出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三人的自行车铃响彻了六个公社。
在东风公社，他们帮着修复了三台卡壳的播种机，原来是社员误把沙土倒进了料斗。
在沿河公社，柏羽根据沙质土壤的特点，教大家给犁铧加焊耐磨的锰钢片，比原来多犁了三十亩地还没磨损。
每到一处，社员们都往他们车筐里塞红薯、鸡蛋，赵红兵的工具包都被晒干的红枣装满了。
去深山公社的路最难走。
土路顺着山势盘旋，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一骑，路边就是深沟，碎石子硌得车胎 “砰砰” 响。
陈俊英的自行车胎半路爆了，三人推着车走了两里地才到公社。
刚进村子，就看见十几个社员背着竹篓往山上爬，篓里装着玉米种和点葫芦，脚步踉跄地踩在碎石坡上。
“怎么不用播种机？” 柏羽拦住一位社员问。
对方抹了把汗苦笑：“机器开不上来啊！这山路窄得像裤腰带，播种机的轮子一沾碎石就打滑，去年有台机器还翻进沟里了。”
柏羽往山上望去，层层梯田挂在陡坡上，社员们弯着腰点种，每走一步都要稳住重心，半天才能种完一垄。
当天下午，柏羽蹲在山路上，手指在碎石地上画起来。“普通播种机太宽，轮式的在斜坡上站不稳。”
他捡起根树枝，勾勒出一个小巧的机身，“得做履带式的，像坦克的履带那样，抓地力强还能爬坡。”
他又画了个可折叠的播种臂，“收起来能过窄路，展开能种三行，还能挂个小拖斗运肥料，一举两得。”
陈俊英蹲在旁边记录，笔尖在本子上飞快移动：“履带要多宽？机身重多少合适？”
柏羽摸着下巴思索：“参考县里的山地犁，机身控制在三百斤以内，履带宽度二十厘米，这样既能扛住重量，又不会压垮梯田的田埂。”
赵红兵突然插话：“我见过东方红拖拉机的履带，上面有凸起的棱，抓地特别牢，咱们也加上！”
回到生产队，柏羽连夜整理设计图。
他参照《农业机械设计手册》里的履带传动原理，结合山区梯田的实际地形，画出了详细的结构图。
机身采用角钢焊接，减轻重量。
履带用链条和铁板拼接，每块铁板都钻了排水孔，防止沾泥。
播种臂设计成折叠式，最大展开宽度一米二，收起后只有六十厘米。
图纸最末页，他还标注了 “可适配山地犁、施肥器” 的字样，这样一台农机能顶三台用。
第二天一早，柏羽就带着图纸去了地区农机局。
李局长拿着图纸翻了三遍，手指在履带设计图上反复摩挲：“你这想法太及时了！深山公社那片梯田，年年播种都要累死不少人，省农机研究所去年就想搞山地农机，可惜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他当即拨通电话，对着听筒大声说：“给扬岭生产队拨五千块专款，再让张工程师过来指导，务必把这山地农机搞出来！”
挂了电话，李局长握着柏羽的手：“小王，这机器要是成了，你就是山区农民的大功臣！全省多少山区都等着这样的农机呢！”
柏羽看着图纸上的履带图案，突然想起深山公社社员爬坡时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热流：“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搞出来，让山区也能用上省力的农机。”
回去的路上，自行车铃 “叮铃” 作响，柏羽的心情格外轻快。
赵红兵和陈俊英早已在工具棚里忙活起来，赵红兵正对着角钢划线，陈俊英在整理从省农机研究所寄来的履带样品。
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散落的零件和图纸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光。
007 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山地农机研发启动，技术适配性覆盖全县地形，世界线偏差率降至 4%。提示：建议开展履带抓地力测试，优先解决陡坡防滑问题。】
柏羽点点头，蹲下身拿起一块履带铁板，指尖划过上面的防滑棱。
这小小的铁履，将要踏破山区的耕种难题，让技术的光芒照进每一片梯田。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在工具棚里拉得很长。
柏羽在图纸上标注着测试计划，赵红兵在打磨履带的边角，陈俊英在记录零件清单。
远处传来社员们的笑声，那是刚学会用改良播种机的邻队社员在分享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