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踩在水坑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江晚趴在地上，膝盖压着铁网通道的接缝。她没动，只是把发簪横在手心，用手指摸着发簪的锋利边缘。前面有一点红光，照出一个人影，被铁链绑在发动机旁边。
沈倾寒趴在她后面，呼吸打在她的背上。那呼吸很乱，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江晚感觉到她的手在抖，立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拇指在她掌心划了几下——一点，一划，再一点。
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早就记熟了。沈倾寒的手指颤了一下，手腕上的遥控器亮起绿光，头顶飞着的蜂群也安静下来。
江晚继续往前爬，动作很轻。转过弯后，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沈昭。
他靠在发动机上，脖子上有很深的勒痕，双手被铐在铁架上，衬衫领子破了，锁骨下面有个针眼，像是刚打过针。他闭着眼，好像晕过去了。
江晚没有靠近。她盯着他的手臂，发现血管的颜色不太对，血流得特别慢。她抬起左手，手表亮了，屏幕上出现十二个红点，正从船的四周靠近，最近的一组只剩不到两百米。
她刚想后退，沈昭突然睁开了眼睛。
“吓到了吗？”他笑了，声音沙哑，“我爸说，该清理我们这些人了。”
话刚说完，他猛地扯开衣服。一块炸药贴在他胸口，倒计时显示：8分17秒。
江晚瞳孔一缩，马上看了看周围。发动机的管子上多了几根金属管，插进机器深处，外面涂了防震泥。这不是普通的炸弹，是共振引信。如果拆错了，发动机会爆炸，整艘船都可能炸穿。
她还没动手，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沈倾寒已经坐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一把手术刀。刀很亮，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看着沈昭，眼神很空，又很狠，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让我看看。”她说完，抬起左臂，把一支药扎进自己胳膊。
江晚认得那药。那是致幻剂，能让人感觉更清楚，也能让人分不清现实。她见过沈倾寒用这药逼自己清醒，在实验室里，一针下去，三分钟就说出了所有实验代号。
现在她却用它来试沈昭是不是真的。
沈昭脸色变了。他挣扎起来，铁链哗啦响，额头冒汗。“你疯了吗？你想把自己毁掉？”
沈倾寒不说话。她站起来，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避开地上的水。她走到沈昭面前，伸手碰了碰炸药的接线口。
“哥，”她小声问，“他们给你打了几次药？”
沈昭咬着牙不回答。
江晚冲过去，一把按住沈倾寒的肩膀，把电击器贴在她脖子上。电流一闪，沈倾寒身体僵住，眼神慢慢恢复。
“要死一起死。”江晚贴着她耳朵说，“但得先知道，是谁想杀我们。”
说完，她蹲下，用发簪撬开发胶外壳。里面结构很复杂，信号模块是单独封的，焊点整齐，一看就是军用级别的。她拿出检测仪扫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行字：q-7型远程同步触发器，秦川旧部专用。
不是江父的人。
也不是陆曼的手笔。
是别人。
她正准备拆线路，忽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沈倾寒正在解腰带。
衣服掀开，她腰上也绑着一块炸药，编号和沈昭的一样，倒计时也在走。
双生殉爆。
一个人死，另一个立刻爆炸。这种装置很少见，只用于“灰烬灰”内部清洗。
江晚的手停住了。
沈昭冷笑：“没想到吧？你们逃不掉。这船早就被标记了，只要你们活着，信号就不会断。”
“所以你是诱饵。”江晚抬头看他，“他们拿你当信号源，把我们引来。”
“我不来，我妈就死了。”沈昭声音发抖，“但他们没说……会把你妹妹也抓来。”
沈倾寒猛地抬头，眼神变冷。
江晚却不意外。她站起身，把发簪转了一圈，插回袖子。然后拿出电击器，走向沈昭。
“你说谎。”她说，“你妈半年前就死了。墓碑我都看过。”
沈昭脸色大变。
江晚不再问，回到沈倾寒身边，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药效最多十分钟。”沈倾寒靠着墙，手里还抓着遥控器，“蜂群还能听我指挥，但……我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攻击你。”
江晚点头，从包里拿出绝缘胶布和剪线钳。她先剪断沈昭胸前的外线，但警报没响，倒计时还在走。
她明白了——这只是假的。真正的开关不在外面，而在体内的接收器。
她看向沈倾寒腰上的炸弹，轻轻揭开一层屏蔽。电路板上刻着一行小字：灰烬会·a-27。
她呼吸一紧。
十月十七日，二十七号实验体，阿尔法阶段。
那个名字，终于出现了。
她握紧发簪，再次撬开炸弹的第二层。里面露出一块小芯片，连着心跳感应器和无线接收端。只要她动手拆，信号一断，就会爆炸。
唯一的办法是反向发送终止信号。
但她没有发射器。
除非……
她突然看向沈倾寒手腕上的遥控器。
“你能控制蜂群，能不能模拟一个信号？”她问。
沈倾寒闭眼，额头青筋跳动。“可以……但需要时间。要是失败，蜂群会失控，先杀我，再杀你。”
“那就成功。”江晚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沈倾寒看着她，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像风吹过废墟。她抬起手，按下遥控器第三个按钮，蜂群开始高速旋转，形成一圈气流。
江晚立刻把芯片接到遥控器上。数据开始传输：12%……35%……61%……
沈昭在后面大喊：“别干傻事！他们会知道是你做的！”
没人理他。
78%……90%……
江晚盯着进度条，手放在发簪上，随时准备切断电源。沈倾寒呼吸越来越急，锁骨上的图案从红变黑。
最后1%。
蜂群突然停了一下。
倒计时归零。
炸弹没炸。
江晚松了口气。可她一回头，发现沈倾寒整个人软了下去。她赶紧扶住，摸到她浑身冰冷，嘴唇发紫。
“药效过了。”她小声说。
远处传来很多脚步声。十二个红点已经围到机房门口，最近的一组只剩一百五十米。
江晚抱起沈倾寒，背在身后，一手拿钳子，一手握发簪。她走到沈昭面前，用钳子夹住他手铐的锁扣。
咔哒一声，铁链掉了。
“你可以走。”她说，“或者留下，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沈昭坐在地上，喘着气，抬头看她。
“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声音发抖，“那个地方……根本不该打开。”
江晚没再问。她背着沈倾寒往出口走，脚步很稳。蜂群在头顶重新聚拢，像一道移动的墙。
机房外，警报还没响。
但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