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倒流,玄冥牺牲。
晨光洒在灵枢塔的铜铃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叮”。
风没吹,屋檐也没动。只有这一声响,打破了安静。
玄冥坐在塔底的密室里,身下是刻满符文的青铜莲台。这莲台很旧了,裂了很多缝,像是用了很久的老东西。它本来属于千年前的一位守望者,那人用命封印了“归墟之息”。现在,玄冥也要做同样的事。
他闭上眼,手指结出一个印记。青色的雾从掌心升起,缠上他的手臂和身体。每一道符文亮起,他的骨头就响一下,像有什么力量正在醒来。
“时茧封心。”他低声说。
这是禁术,来自一本古书的最后一页。它可以让人用自己的寿命换时间,让灾难晚一点发生。代价很大——每多一个时辰,就要少七年命。如果强行继续,人会当场死去,连魂都会散掉。
十二个时辰,就是八十四年。
玄冥今年六十七岁。这一招用完,他会立刻变老,还会死得干干净净,没有来世。
但他不能停下。
昨天夜里,他看了星象,看到了未来的画面:黑袍已经在地下祭坛布置好了“七罪锁链”,只要七星聚齐,就会引爆一切。北境的所有地方都会塌陷,无数普通人会在睡梦中消失。
这不是打仗,是杀人。
他们五个人还没准备好。第七把钥匙“空之命格”还没成形,苏璃的身体也撑不住法则重塑的痛苦。如果仪式现在开始,她一定会死,世界也会变成一片死地。
只能拖时间。
必须有人争取这十二个时辰。
所以他决定牺牲自己。
他低头看着膝盖上的信。那是女儿写的,昨天飞来的。
她说:“爸爸,父亲节快到了。我做了个小木雕,是你年轻时候的样子。等你回来,我想亲手送给你。”
她今年十九岁,在南方学医,想当一名救人的大夫。她说希望任务结束后,他能回家陪她看春天的第一场花雨。
他曾答应过她。
可现在……
玄冥伸手摸了摸信纸,手指有点抖。他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不表现情绪。但现在,心里很难受,像是被人捏住了胸口。
他也想过逃。
他想过带女儿离开这里,去山里住,种药、采茶、听水声、看星星。不再管什么大战,也不再做什么英雄。
但不行。
当年是他自己选择去镇守灵枢塔,把女儿交给师妹照顾。也是他在瘟疫爆发时留下救人,没回去看她最后一面。每一次,他都选择了别人,放弃了家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他相信,总得有人站在前面,挡住黑暗。
“对不起……”他轻声说,“这次,我又没做到。”
说完,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莲台中央的符文上!
青光一下子炸开!
整个密室震动起来,墙上的符文全都亮了。地下的能量冲上来,被莲台吸走,变成一圈圈的时间之力,罩住了整座塔。
“时茧成形——封!”
玄冥双手合十,用力往下压!
嗡——
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空气变得慢了,灰尘飘落的速度也停了下来。时间,真的被拉住了。
外面的地底能量不再上升。熔岩的震动停了。天上的雷云也静了一瞬,闪电挂在半空不动。
成功了。
他用八十四年寿命,换了十二个时辰。
代价马上来了。
第一波是身体的变化。
他的头发迅速变白,皱纹爬上脸,皮肤干瘪,手指像枯枝一样突出。几秒钟内,他就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老人,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莲台。
第二波是记忆混乱。
他看见小时候的女儿扑过来喊“爹爹”,下一秒又变成战场上受伤的士兵求救。他看见妻子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别难过”,可那张脸突然变成敌人的笑脸。
第三波最可怕——他感觉自己正在消失。
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把他从这个世界抽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像快要灭的灯。他知道,这是天地在排斥他。一个不该活的人强行改时间,会被规则清除。
“我还不能倒……”他说,“至少……要看到她们活下去。”
这时,门开了。
一个白衣童子走了进来。他光着脚,踩在雪上没声音。他看起来很小,眼神却像看过千年岁月。
“你还是用了这一招。”童子看着他说,声音平静。
玄冥勉强笑了笑:“你早知道了吧?为什么不拦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听。”童子走到他面前蹲下,“你说你要为那些还没出生的孩子挡灾。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已经出生了?她不需要一个伟大的英雄,她需要一个活着的爸爸。”
玄冥愣住了。
很久后,他低声道:“可如果我不做,以后就不会有孩子能见到爸爸了。”
童子没说话。
风吹过,吹动他们的衣服。
过了一会儿,童子抬起手,指尖落下一点星光,落在玄冥掌心。
“这是我留给你的一点‘初愿’。”他说,“当你快消失的时候,请记得——曾有人相信你能回来。”
玄冥眼里有了光,差点落下泪。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早上,他在山门前捡到一个流浪的孩子。那孩子瘦小,没人要,大家都叫他“灾星”。只有他,把孩子带回门派,教他读书练武,给他取名“洛昭”。
后来,那孩子成了最强的雷渊继承者。
现在,他又要做一样的事——用自己的死,换来别人的生。
“也许……”他轻声说,“守护不是不死,而是明知道会死,还是往前走。”
童子点头:“所以你是真正的守望者。”
话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灵枢塔顶层闪出金光。苏璃的声音传下来:
“我见到她了!复制体愿意放弃身体!第七钥正在凝聚!”
玄冥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成了!
只要第七钥完成,他们就能控制仪式,不用再被黑袍牵着走!
“还来得及……”他撑着站起来,嘴角流出血,“再撑一会儿就行……”
童子摇头:“你撑不住了。再坚持,你会立刻魂飞魄散。”
“那就让我多撑一会儿。”玄冥笑了,“反正……我也回不了家过父亲节了。”
他说完,再次结印,把最后一点力气注入莲台。
青光再起,时间牢笼稳住了。
就在这一刻,天空变了。
九颗星星出现在黎明前的夜空,连成一线,形成古老的“七星伴月”。大地深处传来轰鸣,像有巨兽醒来。灵枢塔周围浮现出七个影子:持剑的、控雷的、焚药的、观星的、渡魂的、守心的、空无的——那是历代守望者的英灵。
他们不说话,一起转身,对着玄冥,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敬意,是告别,也是传承。
玄冥看到了。
他不怕,也不后悔,心里很平静。
他看向窗外,天边开始发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
他终于可以闭眼了。
“女儿……”他轻声说,嘴角带着笑,“下次花开的时候……替我看看吧。”
最后一口气散了。
他的身体化作点点青光,随风飘走,融入莲台,变成新的符文,永远留在塔下。
时间,为他停了一瞬。
而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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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十二个时辰里,很多事情发生了。
第一个时辰,胡来喝下“断尘引”,开始忘事。他走出药房,不知道自己在哪。有个弟子问他话,他摇摇头。他低头看见手里有个空瓶,上面写着:“往北走。”他就出发了,背影孤单,但脚步很稳。
第三个时辰,洛昭觉醒雷渊之力。他在塔顶大声说:“我既然接受了这份力量,就不怕任何惩罚!”然后跳进地底裂缝,冲向熔岩祭坛,要去毁掉七罪锁链。
第五个时辰,苏璃成功让复制体脱离控制。两人抱在一起哭了。然后复制体主动化作光点,进入护心镜,凝成第七钥——“空之命格”。镜子亮了,映出无数星辰。
第七个时辰,黑袍发现时间停了,大怒:“居然有人敢逆天!”他下令引爆三座副祭坛。北境三座城震动,百姓逃跑。幸好各地分殿及时打开结界,没人受伤。
第九个时辰,灵枢塔开会。大家知道玄冥死了,都很伤心。苏璃忍着眼泪说:“我们不能停。他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要走得更远。”
第十一个时辰,天象变化,九星归位,七星伴月出现。天地灵气变强,很多散修感受到机会,立刻闭关突破。有个老修士哭了:“守望者还在,龙魂没灭!”
第十二个时辰,天亮了。
阳光照在铜铃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新的一天开始了。
那些为这一天死去的人,名字可能不会被记住。但他们点燃的火,照亮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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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冥的桌上,压着一封没写完的信。
上面只有几句话:
亲爱的女儿:
花开了吗?
我可能……赶不上了。
但你要记得——
爹爹不是没回家,
只是把家,守在了所有人看得见的地方。
墨迹还没干,笔掉在了地上。
窗外,风吹进来,吹开满园桃花。
一片花瓣落下,盖住了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