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归墟倒计时,玄冥寿元将尽)**
*“天地有裂,以骨为柱;岁月将枯,以心为烛。”*
——《归墟录·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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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残阳如血,塔影西斜
天穹之上,日轮沉坠,余晖洒落于九重浮空塔巅,将整座“时渊之塔”染成一片熔金。塔身由远古陨铁与星砂铸就,七十二层环形阶梯盘旋而上,每一阶皆刻有命运符文,随风轻鸣,似在低语着即将终结的宿命。
塔心深处,一道孤影拄杖而立。
他名玄冥,曾是天下第一阵师,亦是归墟封印最后的守望者。如今白发垂肩,眉目间霜雪堆积,唇角渗出的血丝已凝成暗红细线,蜿蜒如蛛网,爬过苍白的脸颊。他倚靠着一根通体漆黑的“时烬杖”,杖首镶嵌一枚流转不定的水晶——那是从他自己心头剜下的“命核”,用以维系封印不溃。
呼吸之间,空气泛起涟漪,仿佛连世间也在为他哀悼。
窗外,风起云涌,星河悄然偏移轨道。北斗第七星“破军”黯淡无光,其余六星亦呈倾斜之势,宛如苍穹垂泪。此象谓之“星坠命终”,乃大劫将至之兆。
“果然……来不及了。”玄冥低声呢喃,声音如秋叶落地,几不可闻。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水晶表面,刹那间,万千光影自其中迸发——那是过去千年的记忆碎片:少年执笔绘阵图,青年独战三十六魔君,中年闭关七载续命封印……直至今日,寿元枯竭,命如残烛。
可最清晰的一幕,却是那一年春末,井边少女挽袖汲水,发丝垂落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她回头一笑,说:“先生若累了,便歇一歇吧。”
那一笑,比万年初绽的莲还要洁净。
而今,那人早已化作尘土,唯有一口古井仍立于塔后庭院,青苔覆沿,无人再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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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时茧封心,逆命之术
玄冥闭目,深吸一口气,体内残存的灵力开始回流心脉。他知道,自己仅剩不到七日寿命。归墟裂缝每日扩张三分,若不能在“月蚀之夜”前完成最终封印,整个世界将被拖入虚无之渊。
唯有启动“时茧封心”。
此术源自上古典籍《时葬经》,乃禁忌之法,以自身时间为祭,构筑时间茧壳,强行延缓生命流逝,换取七日清明之期。代价则是——一旦术成,便再也无法走出塔心,否则茧破人亡。
他取出一方玉匣,开启刹那,寒气四溢,竟使空中水汽凝成霜花。匣中静卧一枚晶莹剔透的茧状物,内里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正是他早年剥离自身时间本源所炼制的“初时之种”。
“老友啊……”玄冥轻抚玉茧,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又要劳烦你陪我走完最后一程了。”
他盘膝而坐,解开发髻,任白发散落如雪。双手结印,口中吟诵古老咒言:
> “时兮渺渺,藏我残年;
茧兮幽幽,锁我命烟。
不求长生,但求片刻清明——
为这人间,再点一盏灯。”
音落之际,玉茧骤然碎裂,化作无数光丝缠绕其身。那些光丝如同活物,顺着经络钻入体内,与他的血脉交融。刹那间,玄冥全身泛起淡淡金辉,皱纹似乎稍稍舒展,眼眸也恢复了几分神采。
然而,每一道光芒亮起,都伴随着骨骼断裂般的脆响。
这是身体在承受时间逆流的反噬。
他咬牙忍痛,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却始终未发出一声呻吟。直到最后一道光丝没入心口,整个房间忽然陷入死寂。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一道半透明的茧壳缓缓成形,将其笼罩其中。茧壁之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纹路,皆为命运轨迹的投影。有些明亮如星,有些已然断裂,还有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知道,那是众生的命运线,在归墟之力侵蚀下逐渐崩解。
“还来得及……”他喃喃道,“只要我还站着,就不能让黑暗吞噬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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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破门之声,故人泣别
就在时茧成型刹那,塔门轰然洞开!
一道纤影疾冲而入,素白衣袂翻飞,发带飘摇,正是苏璃。
她双目通红,手中紧握一卷竹简,声音颤抖:“老师!‘时葬经’我也研读过——您用了‘逆息引脉’的手法?这不是延寿,是拿命换命!”
玄冥微微一笑,目光慈和:“傻孩子,你以为我不知后果么?可若我不做,谁来做?”
“还有别的办法!”苏璃扑跪在他面前,泪水滑落,“我们可以去寻‘忘川渡’,可以唤醒沉睡的星官,甚至……甚至去找胡来炼制续命丹药!总会有希望的!”
“希望?”玄冥轻轻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若有希望,我又何须走到这一步?”
他顿了顿,声音低缓如风穿林:“苏璃,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教你写下第一个阵纹时说的话?”
她哽咽点头:“你说……阵法之道,不在破敌千里,而在护一人周全。”
“不错。”他颔首,“所以今日之举,并非赴死,而是守护。我要护住这个世界,护住你们所有人前行的路。”
“可我不允许!”苏璃猛然抬头,眼中怒火燃烧,“您不是孤身一人!我们都在!我可以替您承担一部分封印之力,哪怕折损寿元!洛昭也可以!胡来更是愿意献祭灵魂!为什么非要您一个人扛?”
玄冥沉默良久,终于叹息:“因为我是那个看得见结局的人。”
他指向茧壁上的命运图谱:“你看那里——三条主线交汇于月蚀之夜。一条通往新生,一条通往毁灭,另一条……通往虚无。”
“而我,是唯一能选择路径的人。”
“可您也会死!”苏璃嘶声喊道,“死后谁来指引方向?谁来点亮最后的灯?”
“灯从来不在别人手里。”玄冥凝视她,目光深邃如渊,“而在你们心中。只要信念不灭,光就不会熄。”
他说完,轻轻挥手,一道柔和结界升起,将苏璃隔绝在外。
“走吧,孩子。”他闭上眼,“让我安静地写下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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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封遗书,一字千钧
夜阑人静,月照西窗。
玄冥取出三支紫毫笔,蘸墨研香,于黄绢之上缓缓书写。
第一封:致洛昭
昭儿亲启:
见字如面。
雷属性极刚烈,易伤己身。你自幼倔强,遇事总喜一人承担。然天下大事,非一人之力可挽。胡来是你兄弟,切莫因过往误会而疏远。他曾为你挡下七道雷劫,至今左臂仍有烙印——此事我知,你未必知。
若他愿服“断尘药”,勿阻。那是他的选择,而非你的罪责。
最后一句:不要烧掉预知笔记。未来虽不可尽信,但警惕之心不可无。
——师 玄冥 书
笔尖微颤,最后一句几乎难以成行。他知道,这一别,便是永诀。
第二封:致胡来
来儿亲启:
吾观你命格奇特,生于乱星交汇之时,本不该存于世。然你来了,且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数。
世人称你为“药痴”,笑你不通人情。可我知道,你是最懂人心冷暖之人。否则,不会一次次熬药送到孤儿院,也不会在雨夜里背受伤的旅人走上十里山路。
此次封印,或需借你之手重启命轨。若真到了那一刻,请记住——
你不是工具,不是祭品,更不是替代者。
你是希望本身。
愿你归来时,仍记得药香,记得笑声,记得有人一直在等你回家。
——玄冥 手书
写至此处,他停笔良久,望着窗外明月,仿佛看见那个瘦弱少年蹲在炉前搅药的画面。
那时他还小,问:“先生,苦药也能救人吗?”
他说:“能。因为有人愿意喝下它。”
第三封:投井
这一封没有收件人。
只有一张薄纸,折叠三次,压上一块青石,投入塔后古井。
纸上仅一行字:
**“愿后来者,不必再以命补天。”**
风过井口,呜咽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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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坠之前,独坐听钟
翌日清晨,雾霭弥漫。
玄冥已换上一袭素白长袍,端坐于塔心蒲团之上,手持一本泛黄古卷,静静翻阅。时茧微光流转,映得他面容宁静如画。
塔外,众人伫立,无人敢近。
洛昭握紧剑柄,眼中怒意难平:“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
苏璃低头不语,手中紧攥那封投井的纸条,指节发白。
胡来站在最远处,背着药篓,目光落在塔顶那抹白色身影上,久久不动。
“他在等什么?”有人低声问。
“等星坠。”一位老阵师答,“当第七颗星彻底熄灭,归墟之门便会完全开启。那时,唯有‘时渊之塔’能阻挡片刻。而他,就是那根撑天的柱子。”
话音落下,天空忽现异象。
一颗流星划破晨曦,直坠西方,炸开一朵赤红烟火。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短短半炷香内,竟有五颗星辰接连陨落!
“破军已逝,贪狼将隐……”老阵师面色惨白,“只剩两星护命,不足七日矣!”
众人皆惊,唯有塔中之人,依旧静坐如初。
他放下书卷,抬头望天,轻声道:
“星河欲堕,吾道不孤。
虽千万人往,我亦前行一步。”
随即,他合掌默念,启动最终封印程序。
七十二层阶梯同时亮起符文,整座浮空塔开始缓缓旋转,塔尖射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抵苍穹裂缝。
与此同时,他的生命之火,也开始加速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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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风起之前,万物低语
那一夜,风特别安静。
山林止啸,江河缓流,连虫鸣都悄然退去。仿佛天地屏息,只为聆听一位老人最后的独白。
玄冥靠在椅上,气息微弱,却仍坚持记录着封印数据。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雕刻自己的墓志铭。
忽然,一阵药香随风而来。
他怔了怔,抬头看向窗外——月光下,一只青瓷碗静静放在窗台,里面盛着一碗温热的汤药。
是他最爱的“安神养元汤”,加了三片薄荷叶,一如从前。
他知道是谁送来的。
“胡来啊……”他苦笑一声,“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他没有喝,只是将碗轻轻挪到案头,继续书写。
直到东方既白,鸡鸣三声,他才搁笔。
最后一行字写道:
“封印进度:97.3%。剩余三日,尚可为之。若届时未能完成,则请苏璃启动‘星引阵’,引导群星之力补缺。切记,不可牺牲自身。”
——玄冥 绝笔
写罢,他缓缓躺下,闭上双眼。
时茧光芒渐弱,如同残烛将熄。
而在遥远的北方荒原,一座废弃庙宇中,一名蒙面人正点燃一支香。香烟袅袅上升,在空中凝聚成一句话:
“守塔人已入时茧,计划照常进行。”
复制体睁开眼,嘴角扬起一抹近乎慈悲的微笑:
“这一次,让我来定义‘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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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月下孤塔,静待终章
七日后,月蚀之夜。
归墟裂口已达万里,黑潮翻涌,鬼哭遍野。
唯有时渊之塔,屹立苍穹之巅,光柱不灭。
塔中无人应答,唯余一页黄绢飘落风中,上书:
“我已尽责。
接下来,交给你们了。”
——玄冥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