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入侵,意识交锋。
夜很深,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厚重的云层压着昆仑雪山。寒风吹得雪片纷飞,如刀割面。
苏璃坐在山顶一块巨石上,一袭白袍随风轻扬,长发披散肩头。她双目紧闭,额前玉符微微闪烁,随着呼吸明灭不定。眉心一道金色纹路若隐若现,似古老铭文,在黑暗中悄然流转。
此处名为“无念台”,是开启“归墟界引”前最后的静修之地。传说唯有心无杂念者可至,唯灵魂纯净者能闻天音。
但今夜异常。星辰偏移,北斗第七星忽明忽暗,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动摇。
苏璃浑然不觉,她的意识已被拖入他人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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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坠入幻境
风骤停,雪亦止。天地化作一片灰白。
她立于干裂的黑土之上,头顶无日无月,唯有一轮血色残阳悬于天际,宛如将熄之火。
远处枯林森然,枝干扭曲如人手伸向苍穹。地面遍布骸骨,根须缠绕尸骨之间,汲取腐朽之力生长。
“这是何处?”她低声自语。
无人回应。声音如同沉入深潭,不留一丝回响。
忽然,笛声响起。轻渺哀婉,似儿时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却又更冷几分,仿佛从地底渗出。
她循声而行。每踏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金花,转瞬即逝——那是她心中尚存的一缕清明之光。
跋涉良久,终见一座破败茅屋,坐落于小丘之上。门半掩,窗纸破碎,屋内烛火摇曳。门前坐着一人,青衣布衫,发髻松挽,正低头吹笛。
苏璃心跳猛然加快。
“娘……?”
那人缓缓回头。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含泪凝望。
“璃儿,你终于来了。”声音温柔而悲切,“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苏璃双腿微颤,几乎跪倒。她想冲上前相拥,却硬生生止步。她记得清楚——十年前那场血雨,母亲死在她怀中,胸口插着龙族之刃,鲜血染红整座山谷。
眼前之人,绝非真实。
“你不是我娘。”她咬牙开口,指尖微抖,“她已死在我怀里。你是谁?为何冒充于她?”
女子不语,只轻轻一笑,随即拨动琴弦。琴音未落,弦断一声脆响!
轰——!
茅屋崩塌,大地龟裂,无数黑影自地底爬出。皆是她熟识之人:战死的队友、被妖兽吞噬的同伴,还有胡来!
他们双目空洞,齐声低语:
> “你不该活着……你是灾祸之源……”
> “龙魂不该觉醒……你会带来毁灭……”
> “杀了你自己,终结这一切吧……”
苏璃后退数步,玉符骤然爆亮,周身腾起金焰,将逼近的黑影焚为灰烬。可灰烬落地复生,层层叠叠,如潮水般涌来。
她终于明白——此非现实,乃邪术侵神,欲乱其心志,使其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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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问试心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苍老之声自虚空中降下:
> “欲脱此梦,先直面己心。三问当答:你为何而战?为何而活?为何坚持?”
话音落处,黑影消散,大地下沉,化作三层祭坛。每层中央,立一面古镜。
**第一镜:你因何活至今朝?**
镜中浮现七岁旧景——大雪封山,母女藏身岩穴。洞外杀声震天。
“娘,他们会杀我们吗?”幼小的她颤抖发问。
母亲抚其发,轻声道:“不会。因为你注定要活下去,成为照亮黑暗的光。”
刹那间,洞门被撞开,黑影闯入,一刀贯穿母亲心口。她倒在血泊中,临终前将玉符塞进女儿衣襟。
鲜血溅上镜面,苏璃眼眶泛红。
她低声答:“我活着,因母亲愿我存活。我要守护这片土地,不让悲剧重演。”
言毕,第一镜碎,金光洒落。
**第二镜:你为何而战?**
画面流转,九年守望岁月浮现眼前:初斩妖物、首率队伍、首次直面死亡……也有与胡来并肩作战的点滴——他断臂仍不退,她含泪包扎;他在雨中为她撑伞,她在战场上替他挡刀。
最深记忆,是他濒死之际,握着她的手说:“别哭……只要你还在战斗,我就未曾离去。”
苏璃闭目,心口剧痛。
她说:“我为友人而战,为信念而战,也为那些无力自保之人而战。我不求必胜,只求无愧本心。”
第二镜碎,空中传来一声龙吟。
**第三镜:你愿为何赴死?**
镜映未来——她立于血月下,手持龙魂剑。身后城池燃烧,前方万妖奔涌。她遍体鳞伤,玉符碎裂,金光将熄。
对面站着另一个“她”——黑铠覆身,双目赤红,嘴角冷笑,手握初代龙皇权杖。
“你终将变成我。”那“她”道,“力量腐蚀人心,亘古如此。你以为你在救世?不过将成为下一个暴君。”
苏璃凝视那堕落之身,久久不语。
终是抬头,目光坚定:“若注定毁灭,我宁可死于征途,也不愿苟活成黑暗本身。”
第三镜炸裂,天地震颤!
三问既毕,幻境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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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真敌现身
然真正对手,尚未登场。
正当苏璃欲醒之时,梦境陡然扭曲,空间翻转,化作一座倒悬宫殿——梁柱朝天,瓦片浮空。百盏幽灯同时点亮,照出一道黑袍身影。
他端坐龙骨王座,帽檐遮面,唯露一双眸子,漆黑如渊涡。
“有趣。”嗓音沙哑,“连破三关,难怪你是第九代继承者。”
苏璃立刻戒备,金光绕体:“你是谁?为何入侵我梦?”
“我是谁?”黑袍人轻笑,“我是你的过往,是你的宿命,是‘蚀日尊者’残存的一缕意识。”
他起身,一步踏出,地面崩裂,锁链自虚空飞掠,缠向苏璃四肢。
“你以为你在对抗黑暗?”他冷笑,“可你本就是黑暗孕育的容器。每一世,龙魂继承者终将失控——或被力量吞噬,或臣服于我。你也一样。”
锁链逼近,苏璃挥手震断,玉符爆发出强光,试图切断神识连接。
黑袍人双手结印,咒语低诵:
> “魂归虚妄,识陷黄泉,七情为饵,六欲为镰——梦魇噬心诀!”
苏璃头痛欲裂,似有千针穿脑。母亲临终画面再现,却多了细节——她眼中闪过迟疑,仿佛低语:“或许……不该将你生下。”
心神动摇。
“不!这不是真的!”她怒吼,金光暴涨,驱逐幻象。
可越挣扎,幻觉越真。她看见胡来躺于血泊,指着她说:“你害死了所有人……你不配拥有力量……”
她跪倒在地,泪水滑落。
黑袍人缓步靠近,伸手欲触其额:“放弃吧,孩子。让我赐你真正的安宁。”
就在神识即将沦陷之际——
唰!
一道刀光撕裂梦境!
“滚开!”
怒吼声起,赤红刀气横扫而出,逼退黑袍人三步。刀锋所过之处,幻境裂开一线,透出真实世界的微光。
苏璃抬眼,见一人自光中走来——银甲残破,右臂为机械义肢,正燃起烈焰。正是胡来!
“你怎么进来?”她震惊。
胡来冷笑:“你以为我这些年拼命活着,只为陪你打架?”
他站到她身前,背对而立,刀锋直指黑袍人:“我的命是她救的,我的路是她指的。你要动她,先问过我这把刀!”
黑袍人眯眼:“凡人之魂,敢闯神识战场?找死!”
挥手间,千重幻影涌现——历代龙魂继承者尽皆现身,眼神空洞,兵刃加身,齐齐杀来。
胡来怒吼,刀光如虹,硬生生劈出一条血路。边战边喊:“快走!你在现实的身体快不行了!再不醒来,你就永远困在这里!”
苏璃摇头:“我不走!你也跟我一起走!”
“来不及了!”胡来回头,苦笑,“记住我说的话——只要你还记得最初为何出发,你就永远不会迷路。”
话音未落,他转身迎敌,以身躯阻挡攻势,引爆体内残余龙晶能量!
轰——!
白光炸裂,梦境剧烈震荡。黑袍人惨叫,身影开始溃散。
苏璃抓住时机,高举玉符,朗声喝道:
> “吾心如镜,不受尘染;
> 吾志如铁,不可折弯;
> 吾身为桥,贯通古今;
> 吾魂为火,焚尽虚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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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归醒
昆仑之巅,风雪重临。
苏璃猛然睁眼,一口鲜血喷出,染红白雪。全身颤抖,衣衫湿透。玉符已有裂痕,金光黯淡。
但她回来了。
不远处,胡来倒卧雪中,右臂焦黑断裂,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胡来!”她扑过去,将他拥入怀中。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虚弱一笑:“……成功了?”
“嗯。”她哽咽点头,“你差点就没命了。”
“值得。”他轻声道,“只要能把你拉回来,死一次也无妨。”
两人静默仰望星空。
北斗七星依旧闪烁,第七颗比先前明亮几分,仿佛某种古老誓约正在苏醒。
“你说……我们真能打破轮回吗?”苏璃轻问。
胡来抬起尚能动的左手,指向苍穹:“你看那颗星,像不像一把钥匙?它一直在等你去开门。”
她望着星空,低语:“我会的。不是为了成神,也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不让下一个孩子,像我一样,在雪夜里失去母亲。”
风过雪落。
而在无念台边缘,一朵小白花悄然绽放。花瓣透明,映着月光,宛若一颗不肯坠落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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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题诗纪梦
后来,苏璃提笔写下一诗,刻于崖壁:
**梦入黄泉路几千,
孤身独对影成渊。
母音化刃穿心过,
友血为灯照夜天。
三问方知魂所在,
一刀始信义无边。
从此不惧轮回苦,
心火长燃即永年。**
字作金色,隐隐生辉,似与玉符合鸣。
这一夜,她终于彻悟——
真正的强大,不是不知痛楚,而是明知会痛,仍选择前行;
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心怀恐惧,依旧紧握手中的光。
这场梦中之战,不过是漫长征途的开端。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