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岛刚下过雨,用沉星钢废渣铺就的斗法场,微微蒙着几缕黄泥。
经一年多风吹雨打,沉星钢废渣的火性有所消褪,但总是修士冶炼出矿料废渣,走到近前,仍能感觉热气袅袅。
这对练习仙武,参研术法,略有阻碍。
苏寒衣和兰锦嫣嫌热气侵人,绕开斗法场,走到陆缺的洞府前,洞府门紧闭,门边儿挂着薄薄青苔。
显然。
陆缺王八似的龟缩在洞府,许久没出来过。
苏寒衣踹了踹门,尽管一副倾国倾城的绝美容貌,一开口,却像专门负责讨债的打手。
她道:“孽徒,还丹劵!”
兰锦嫣移开两步,似乎要表示,她和小气鬼狐妖并非一类人。
讨债声传到洞府里,陆缺心神清明,能听的见,但打算先晾苏寒衣一会儿,他到苏寒衣的洞府去,常常被晾在外面。
一报还一报。
再者说,讨债的还如此大模大样,岂不是倒反天罡?
康回的师兄弟们,把棺材本都借给了康回,几年之后过去要债,还不是一个个低眉顺眼,说好话,赔笑脸,利息不要不说,甚至愿意把本金减免两三成。
而今的世道,欠债的才有理。
苏寒衣天天闭门造车,两只狐耳不问窗外事,不懂时代潮流,身为徒弟,陆缺有义务教导教导她。
想了想。
陆缺拿起两只盛三返木元丹的空瓶,各倒进去五滴地灵浆,随后接着炼化,等半个时辰过去,一滴地灵浆从祁垣断臂落下,才收拾好了东西,左手拿盛地灵浆的瓶子,右手拿三返木元丹空瓶,推门出去。
一开门,苏寒衣劈头盖脸的数落起来:“孽徒,翡翠神宫那样贮存丰富的古宗门遗迹,你不带师傅去,却带庄不清去,他是你爹吗?你那么孝顺他。”
陆缺大皱眉头:“苏寒衣,你回界山是吃什么了,嘴这么臭。”
“混账东西,还敢顶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别跟扯这陈词滥调,讲点理,翡翠神宫是人家浮生仙门发现的古宗门遗迹,让谁去,不让谁去,全是季南茵说了算,哪儿轮得到我做主。”
说到这里,陆缺忽而一笑,“师傅,当时过去,季南茵点名要添上庄不清,会不会是这样,在别人的心目中,你比庄不清要菜一些,在姜字辈里派不到顶尖儿,需要回家多练练。”
师徒常常相互嘲讽,习以为常,苏寒衣全不在乎,伸手道:“行,就算你有理,但你发了大财,总得先孝敬师傅一百万两百万的。”
陆缺把右手里的三返木元丹空瓶子,丢进苏寒衣手里。
“我让宗门帮忙修缮了洞府,打造了灵器,还买了十二瓶三返木元丹,丹劵一点没剩不说,还倒欠宗门几十万,心想孝敬,无奈有心无力。”
“就是说,花完了。”
“对。”
苏寒衣抬脚欲踹陆缺,陆缺移身闪开,苏寒衣板脸道:“合着我当师傅,就只能替你背锅平事,占不到你一点便宜。”
陆缺笑道:“怎么能这么说,我跟季南茵几人镇压住祁垣留在人间的断臂,以免酿成人间惨剧,声名有所提升,你不跟着与有荣焉,现在谁了见你,不都得恭维一句,你教徒有方?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你已经占了大便宜。”
“我要的是实惠!”
“不当祥瑞,改当泥瓦匠了?还要石灰。”
“滚蛋。”
陆缺养伤加炼化,足足闭关一年有余,话难免密了点,一时把师傅苏寒衣气的像要破防,心中大悦,笑了会儿,这才递去盛地灵浆的瓶子:“开玩笑,开玩笑,跑去古宗门遗址一趟,肯定有修行资源孝敬师傅。”
苏寒衣看着手里的瓶子:“这不是盛三返木元丹药瓶,我要的是三返精炼丹。”
“你不愿意要,就给兰前辈。”陆缺把另一只瓶子递给兰锦嫣,交代道:“拿着自己用,别给心儿。”
“什么呀?”
这边儿苏寒衣已经拔开瓶塞,只觉一股厚重坚韧气息扑面,迷眼向瓶子看去,惊讶道:“地灵浆!徒弟,你这又是发了多大的财?”
苏寒衣变脸极快,一见地灵浆,连对陆缺的称呼也从孽徒改为徒弟。
狐妖就是这嘴脸。
兰锦嫣攥着盛地灵浆的丹药瓶,微微叹气,这么好的修行资源,不能给女儿用,委实让人纠结。
但她也晓得其中道理。
性命根基就像盖房子的地基,地基打的越大,往上盖一层,需要耗费的材料就会更多。陆心儿中等偏上的资质,性命根基培育太过浑厚,破境进阶就会困难,金丹前,的确不适宜吸收地灵浆。
兰锦嫣又想,现在用不了没关系,先替女儿攒着。
可惜陆缺已经猜到兰前辈的想法,在她手背轻轻一拍,说道:“自己用,我给心儿留的有。”
“好…”
苏寒衣插话道:“没有苏萱的吗?苏萱现在也是陆家的人。”
陆缺一心炼化祁垣断臂,刚刚只感觉到苏寒衣和兰锦嫣的气息,倒把苏萱忘了,遂又取出一只盛地灵浆的空瓶,倒了五滴地灵浆,交给苏寒衣。
“这还差不多。”
“苏寒衣。”
苏寒衣正往咫尺空间里收地灵浆,听见陆缺教她,一抬头,却有东西砸来,伸手接住,顿时喜上心头,轻轻砸到她怀里的东西,竟是厚厚四摞丹劵,每摞十万之多,用专用的细绳捆着,整整齐齐。
她道:“孝敬师傅的?”
“嗯。”
“乖徒弟。”
陆缺惊讶苏寒衣变脸之快,笑了笑,又道:“高阶丹药的供应,现在很紧张,拿了丹劵,顶多也只能买一瓶,师傅你记着给匀一枚三返精炼丹。”
“少不了表妹的,好了,我就不在这儿碍事,你们该干什么该什么。”拿到东西,苏寒衣转身就走。
“姑奶奶的情况怎么样?”
“寿元耗尽,无力回天,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光而已,你不用操心,等忙完,到界山和苏萱一块儿给她磕头道别就好。”
天空传来苏寒衣的声音,人却已经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