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兰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望向李星群:“星群,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见到过我们的援军吧?带你去看看,毕竟也算是‘熟人’了。”
李星群挑眉,眼中闪过好奇:“我的熟人?”
赵新兰神秘一笑:“嘻嘻,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夜色如墨,两人穿过重重营帐,寒风裹挟着皮草与烈酒的气息扑面而来。当李星群看见辕门口那些身披貂裘的女真人时,瞳孔猛地一缩 —— 为首的壮汉喉间戴着狼牙项链,目光像淬毒的箭矢般钉在赵新兰身上。他下意识挡在赵新兰身前,却见她神色自若,长剑轻叩腰间铜铃,清脆声响惊得众人慌忙低头。
穿过九曲回廊,一座挂着玄色军旗的院落映入眼帘。门卫执斧拦住去路,待赵新兰报上名号,院内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请进。”
踏入院子,李星群的目光瞬间被正厅台阶上的身影攫住。那人身披嵌银龙纹的玄色大氅,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浓眉下一双丹凤眼深邃如寒潭,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乌发用鎏金冠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为冷峻面容添了几分不羁。他随意倚着廊柱,手中握着半块烤鹿肉,油渍顺着指缝滴落,却无损其豪迈气度,反而更显英武随性。
“李将军,别来无恙。” 完颜皇太极抬手将鹿肉送入口中,齿间撕裂骨肉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上次在雁门关,你用火药炸了我三辆攻城车,这笔账,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 他话音未落,院中侍卫已按剑而立,刀光映得月光忽明忽暗。
李星群指尖摩挲着腰间钢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王爷记性倒好,不过比起三辆攻城车,贵军遗落的粮草,倒是帮我们填了三个月的肚子。” 他迈步向前,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与皇太极侍卫的呼吸声交织成紧绷的韵律。
皇太极仰头大笑,震动得鎏金冠上的明珠轻晃。他随手将啃净的鹿骨抛向空中,寒光一闪,侍卫的弯刀已精准劈碎骨头,木屑纷飞间,他解下大氅随意甩在石阶上,露出内里绣着海东青的暗红劲装:“听闻李将军组建天工组,能造出飞天火鸢?若肯借我十架,雁门关的旧账,本王当场勾销。”
赵新兰正要开口,李星群已抢先半步:“王爷不如先兑现援军的承诺?毕竟贵军的营帐,可比我们的帅帐还多出三成。” 他目光扫过院墙阴影里若隐若现的女真铁骑,那些战马正嚼着河中府调拨的粮草,马嚼环碰撞声里仿佛藏着獠牙。
皇太极踱步至李星群面前,带着鹿肉焦香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破天门阵后,大启当割让云州三城。” 他突然伸手扣住李星群肩膀,掌心温度灼人,“否则,我的铁骑可不介意先踏平这河中府,权当活动筋骨。”
赵新兰长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李星群瞳孔微缩。他反手按住赵新兰的手腕,却猛地发力甩开皇太极的钳制,后退半步冷笑:“王爷想要三城,总得先证明贵军有这个实力。” 他从怀中掏出半张泛黄图纸,正是天工组最新研制的 “霹雳冲车” 草图,“若王爷能仿制出这图纸上的关键部件 —— 内燃机,三城双手奉上。”
皇太极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图纸,指尖几乎要将空气划破:“你当真?”
“自然。” 李星群将图纸凑近烛火,火焰舔舐着边角,“不过这内燃机所需的精钢与橡胶,整个大启都凑不出十斤,更别提草原上的女真部落。王爷若能找到替代之物……” 他突然松手,图纸在风中化作灰烬,“届时别说是三城,十城又何妨?”
寒风卷着沙尘掠过众人,皇太极突然抚掌大笑:“好!不愧是让我折戟雁门关的对手!今夜月色正好,二位何不留下共饮鹿血酒?” 不等回答,他已揽住李星群肩膀,掌心暗藏的力道似在宣示主权。
厅堂内,青铜鼎中鹿肉翻滚,蒸腾的热气里,皇太极亲手割下最肥美的后腿递来:“尝尝这长白山的梅花鹿,配着我们女真的烈酒,最是痛快!” 他仰头饮尽一碗酒,喉结滚动间,目光却始终盯着李星群手中半举的酒碗。
李星群轻抿一口,辛辣的酒液在舌尖炸开,他不动声色道:“王爷的待客之道,倒是和攻城掠地一样霸道。” 话音未落,赵新兰已将酒碗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鼎中汤汁飞溅。
宴罢已是子时,两人穿过女真营地的街巷,寒风卷起赵新兰的披风。拐进一条漆黑小巷时,她突然拽住李星群:“你明知他们觊觎火器,为何还……”
“他们造不出来。” 李星群从袖中摸出块焦黑的橡胶残片,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前世课堂上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 —— 教授展示着锈蚀的内燃机零件,沉痛讲述建国的视乎宝钢、鞍钢如何在特种钢材的研制中屡屡碰壁。他碾碎残片,黑色粉末随风飘散,“上次雁门关缴获的女真兵器,用的不过是熟铁掺炭,连百炼精钢都炼不出来。内燃机所需的无缝缸体、耐高温活塞,就算给他们十年……” 他握紧腰间钢笔,那曾是前世实验室的记录工具,“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远处传来天门阵方向隐约的战鼓声,李星群望着女真营地中明灭的篝火,钢笔在掌心转出冰凉的弧度:“这场交易,就看谁先被画的饼噎住喉咙了。”
回到大启营地,李星群望着帐外巡夜士兵的身影,忽然转身对赵新兰说:“眼下暂无要事,不如带我去见见郑仙子吧,也好问问阵法破解的进展。”
赵新兰略一思忖,点头应道:“也好,她这几日都泡在府衙书房里,怕是连饭都没好好吃。”
两人并肩穿过寂静的营地,来到府衙书房外。刚推开房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 屋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从墙角一直摞到房梁,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陈旧气息,想必是大启举国之力调集而来的阵法典籍。
李星群费力地挪开脚边一摞书,才看清书桌后那个身影。郑秀珍正埋首于书堆中,发丝凌乱,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全然没察觉到有人进来,手指还在书页上不停比划着什么。
“郑仙子。” 赵新兰轻唤一声,见对方没反应,又提高了音量,“郑仙子!”
郑秀珍这才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两人,沙哑着嗓子说:“原来是你们俩。李星群,你们百草谷果然名不虚传,竟有《黄帝阴符经》这样的宝贝,若是没有它,我想破解天门阵的三十六个阵法都难如登天。”
李星群一脸疑惑:“可我翻遍了全书,也没看到有具体破阵的记载啊?”
郑秀珍放下手中的毛笔,解释道:“你这就不懂了。阵法和推演的本质都是数学,这《阴符经》就好比一个万能公式,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宗’,只要把阵法原理代入进去,自然能找到破解之法,未必非要书中记载具体的结题步骤。而杨文广将军带来的《万阵图》就是题库,有了公式和题库,我才有把握破解那三十六个阵法。”
“既然公式和题库都有了,那剩下的三十六个阵法按理说也能破解才对,为何会毫无头绪呢?” 李星群追问道。
郑秀珍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懊恼:“你提供了那么多数学公式,难道你就成数学大师了?你创办的学校里,学生们都学了公式,个个都成大师了?非要让我承认,我的数学天赋不如师兄吗?”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好吧,我承认,就像那些发现公式的人,他们根本不需要现成的公式,自己就能研究出来。而我,就算拿到了公式,也难以灵活运用,简直就是个废物。”
李星群见状,连忙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
赵新兰赶紧打圆场,把白天众人商议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郑仙子,若是再给你一些时间,你有把握破解剩下的阵法吗?”
郑秀珍摇了摇头:“很难。在数学的造诣上,我确实比不上师兄。数学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连下笔尝试的可能都没有,除非有人能去阵中试炼一番。但那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赵新兰闻言一愣:“试阵?可要是不了解阵法就贸然去闯,几乎是九死一生啊。我再考虑考虑吧。郑仙子,你也别太劳累了,多休息休息。”
郑秀珍却摇头道:“数学这东西,对于我们这些钻研算计的人来说,一旦沉浸其中,除非彻底研究明白,否则根本没法安心休息。”
赵新兰看着郑秀珍苍白如纸的脸,眉头拧成了疙瘩,拉过李星群的胳膊低声道:“星群,你懂医术,快给郑仙子把把脉。”
李星群依言上前,指尖搭上郑秀珍腕间。起初还带着几分随意,可片刻后,他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搭脉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他又换了个姿势细细探查,喉结滚动着,好半天才松开手,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郑仙子,你…… 你的脉象虚浮无根,气血耗损太过严重,再这样下去,怕是…… 怕是油尽灯枯啊!”
“什么?” 赵新兰惊呼一声,猛地攥住郑秀珍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发紧,“郑仙子,你听见了吗?《论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不爱惜?当年武侯七擒孟获,尚且懂得养精蓄锐,你这般透支心血,就算想出破阵之法,又有精力付诸实践吗?”
李星群也急道:“是啊,郑仙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这身修为便是破阵的利器,如今利器将折,何谈破阵?昔日扁鹊见蔡桓公,疾在腠理尚可控,深入骨髓便回天乏术。你这身子,再硬撑下去,怕是……” 他话未说完,已被赵新兰眼神制止,却仍坚持道,“阵法再急,也不差这几日调息。”
郑秀珍却虚弱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我这身子,自己清楚。可破解天门阵,是我毕生的理想。当年师兄说我资质不够,劝我放弃,我偏要证明给他看…… 如今只差一步,怎能停下?”
“理想也得有命去实现啊!” 赵新兰眼圈泛红,“你可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真累倒了,这大阵谁来破解?我们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郑秀珍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我……”
李星群还想再劝,却见郑秀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这样吧,我可以稍作歇息,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你肯休息,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赵新兰连忙道。
“让李星群留下,跟着我学破阵之法。” 郑秀珍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懂数理,学起来或许能快些。万一我撑不住了,也好有人能接过担子。”
李星群一愣,刚想开口说自己对破阵一窍不通,赵新兰已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对着郑秀珍点头:“好!就这么办!星群,你留下好好学。”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推着李星群往前站了站,自己则转身道,“你们先忙着,我去让人端点吃的过来。”
李星群被赵新兰推到郑秀珍面前,脸上满是不确定,挠了挠头嗫嚅道:“我…… 我真的可以吗?” 他望着满桌的阵图与算筹,心里直打鼓,暗自嘀咕,毕竟高考数学也就一百分的自己,真的只能算中等水平,能考上本科的学生数学保底都是一百分左右,要知道 9九十分才算及格分,自己这点能耐,哪敢跟钻研阵法多年的郑秀珍学破阵啊。
郑秀珍看着他这副模样,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你的数学能力肯定差不少,这无需遮掩。” 她顿了顿,指尖在《黄帝阴符经》的书页上轻轻点了点,“但是你除了数学,还有别的优点。你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就像刚才说的数学公式,师兄那样的人不需要公式,他自己就是公式的创造者,是其中的佼佼者,可除了他之外,我们都是普通人,公式对我们的加成非常多。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李星群愣了愣,琢磨着郑秀珍的话,眉头渐渐舒展,试探着回答:“我好像明白了。”
郑秀珍微微颔首,又补充道:“别误会,不是让你去做那些复杂的计算,你对于道的领悟还不低,这从你能将数理知识与实际结合就能看出。加上我的数学能力,说不定能碰撞出火花,找到新的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