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差到极点!
当最后几个字从陈楚的喉咙里挤出来,他的身体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是宇宙级别的恶意。
陈楚呆呆地坐在驾驶舱里,身体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前方,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回应风少的咆哮,因为他自己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厄运彻底击垮了。
亿分之一。
在五大星域漫长的航行历史中,哪怕是那个没有固定航道、依靠原始计算和勇气探索宇宙的大开拓时代,空间跳跃撞上实质性障碍物的概率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每一次记录在案的空难,都会成为教科书里警示后人几百年的经典案例,然而,陈楚在短短的两次连续跳跃中,精准地命中了两次亿分之一。
第一次,一头扎进了如同宇宙坟场般的金属残骸区,遇见了一个以星球为食的古老生命;而这一次,更加干脆利落,直接将飞船当成了一颗巨型炮弹,狠狠地钉在了一颗完全陌生的行星上。
陈楚他坐在驾驶舱里,目光穿过那片已经彻底失去透明度的驾驶舱玻璃,那曾经光洁如镜、能将星辰大海尽收眼底的强化玻璃,此刻布满了无数道细密而深刻的裂纹,像一张巨大而破碎的蜘蛛网,将整个世界都分割得支离破碎,阳光从裂缝间艰难地挤进来,投射在控制台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斑,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处境。
透过这些裂纹的缝隙,陈楚能看到外面那个生机勃勃的绿色世界,但那份生机,此刻却成了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
因为陈楚很清楚清楚,这艘飞船完了,蜘蛛网般的裂纹不仅仅出现在了舷窗上,更遍布了飞船的整个承力结构,刚才那堪比行星撞击的恐怖冲击,早已超过了这艘小型飞船的设计极限,主控台上,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系统都亮起了致命的红色警报,能源核心的输出功率已经跌落到维持基本生存系统的最低水平,引擎系统更是彻底宣告报废。
这艘曾经带他穿越星海的宇宙飞船,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动弹不得的钢铁棺材,别说飞上太空,就算想让它在地面上移动一米,都成了一种奢望。
陈楚的目光艰难地穿过那片破碎的,投向外面那个陌生的世界,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庆幸感,因为,他们撞在了一颗有植被、有大气的星球上,如果撞上的是一颗光秃秃的岩石行星,或者更糟,一颗气态巨行星,那么此刻他们早已化为宇宙尘埃了。
这是一片极为壮观的原始森林!
陈楚的瞳孔微微放大,心中的绝望被眼前这雄奇的景象暂时冲淡了一丝,他们仿佛坠入了一个由巨树构成的国度。
飞船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倒栽姿态,斜斜地卡在几棵巨树之间,船头深深地楔入了地面,而他所在的驾驶舱,离地面足有上百米高,透过破碎的舷窗,他能清晰地看到旁边一棵巨树的树冠,那巨大的树冠如同一座绿色的山峦,几乎与驾驶舱齐平。
这棵树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陈楚一时间竟无法估算出它的确切高度。
飞船本身的高度就超过了两百米,而他现在身处船头位置,却能平视这棵树的树冠,这意味着这棵巨树的高度至少超过了两百米,甚至可能达到三百米以上,它的树干粗壮得令人难以置信,恐怕需要几十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勉强合抱,树皮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灰褐色,上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深刻沟壑和苔藓,每一道纹路都像是在诉说着千百年的沧桑,巨大的树冠向四周铺展开来,遮天蔽日,将阳光切割成亿万缕金色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洒下,在下方的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而这样的巨树在这里并非个例,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由这样顶天立地的巨木所构成,它们一棵挨着一棵,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高大的树冠彼此连接,仿佛在天空中构建了一座绿色的穹顶,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在飞船坠落时犁出的那道巨大周围,无数被撞断的巨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露出了它们那如同小山般的根系和年轮清晰的断面,场面狼藉而又震撼。
就在陈楚为这巨树森林的雄伟而失神时,他注意到,在那巨大的树冠之上,有一些身影在快速地跳动。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发现那是一些类似于地球上猴子的生物,它们体型不大,皮毛呈现出鲜艳的彩色,拖着长长的、如同羽毛般绚丽的尾巴。
此刻,这些小家伙正扒在粗壮的树枝上,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恐惧和强烈好奇的眼神,远远地窥视着他们这个从天而降的、冒着黑烟的钢铁怪物,一些胆子小的,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住树干;而一些胆子大的,则在安全距离之外,一边发出吱吱喳喳的尖锐叫声,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似乎在讨论着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历……
……
嘿嘿,这地方有意思。
就在陈楚失神之际,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只见风少已经从刚才那副惊魂未定的可怜模样中彻底清醒了过来,他那独特的、仿佛对任何绝境都免疫的神经系统再次发挥了作用,死亡的恐惧如同退潮般迅速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闪闪发亮的兴奋。
他手脚并用,像一只灵巧的猴子,三两下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爬到了倾斜的主控板上,飞船倒栽的姿态让主控板几乎与地面垂直,他却毫不在意,整个人趴在上面,把脸紧紧地凑到那布满蛛网裂纹的驾驶舱玻璃前,努力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窥探,他的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刚刚坠毁的不是一艘赖以生存的飞船,而是一个刚刚开服、充满刺激的大型全息冒险游戏。
有意思……陈楚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能无言以对,他对风少的认知又刷新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陈楚发现,风少的心理素质简直异于常人,他在遇到突发危险时,会表现出一种非常短暂的、符合正常人反应的慌张与恐惧,然而,这个过程极为短暂,哪怕身处的环境比之前恶劣百倍,他似乎就能立刻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抛到九霄云外,恢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羁姿态,仿佛之前那个吓得抱头痛哭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这种奇特的心理机制,让陈楚既感到无力,有非常之羡慕。
你看!你看!那里有人!就在陈楚无语之际,趴在玻璃上的风少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激动地大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用手指着某个方向,用力地敲击着破碎的玻璃,发出的声响。
有人?陈楚顿时大喜,所有的思绪瞬间被这两个字拉了回来。
在这颗完全陌生的原始星球上,这个字眼所代表的含义,远比要复杂得多,它可能意味着沟通与希望,但更可能意味着未知的文明与潜在的巨大危险,他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顺着风少手指的方向,竭力透过玻璃上那片最密集的裂纹向外望去。
你看,右边,我们的右前方!那里好像有一条河,河边有一棵特别大的树,树下面有个人站着!风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努力地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景象,试图为陈楚指明目标。
陈楚眯起眼睛,将视线聚焦到极限,飞船坠毁的地点地势较高,透过茂密树冠的间隙,他果然看到在远处的低洼地带,有一条银色的光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应该是一条河流。
在河岸边,确实矗立着一棵比周围树木更加高大雄伟的巨树,而在那棵巨树的阴影下,一个模糊的、呈人形的黑影静静地站立着。
因为距离太远,加上视线受阻,陈楚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一个直立的轮廓。
等等,我看看……好像……是人……陈楚喃喃自语,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找到一个更好的观察角度,当他的视线终于穿过一道较为宽阔的裂缝,将那个身影看得更清晰一些时,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下一秒,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我的天!一向以沉稳冷静着称,哪怕面对天犼都未曾如此失态的陈楚,此刻却发出了一声充满震惊与骇然的惊呼,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和纸一样苍白,那双总是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里,瞳孔在刹那间紧缩成了两个漆黑的针孔!
陈楚看到了什么?
陈楚看到了一个!
那个身影确实是人,但其尺度,却完全超出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因为,那棵河边的巨树,本身就已经是一棵需要仰望的参天大树,其高度至少也在一百五十米以上,然而,那个站在树下的人,其身高竟然达到了那棵巨树的一半左右!
你看到什么了?!风少被陈楚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陈楚如此惊骇的表情。
大哥……你不觉得……那个人……有点不正常吗?陈楚的声音干涩、嘶哑,他几乎是在哀嚎,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了。
如果说天犼的存在是颠覆了陈楚对宇宙生命的认知,那么眼前这个,则是彻底摧毁了他对这个物种的基本定义。
啊?什么意思?不正常?风少一脸茫然,他再次把脸贴到玻璃上,更加仔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次,风少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几秒钟的死寂之后,驾驶舱里响起了他那比陈楚更加凄厉的尖叫:我……我的天……我的天啊!!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他的表情瞬间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脸上的兴奋与好奇被震撼所彻底取代。
等等!我先扫描一下!在这极度的震惊之中,陈楚反而最先冷静了下来。他强迫自己从那份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视觉冲击中挣脱出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无论那是什么,首先要做的就是获取精确的数据,他双手在那些布满灰尘和裂纹的面板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启动备用能源,将功率全数转移到远程全息扫描阵列!忽略所有系统故障警报,强制执行!陈楚的声音冷静而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幸运的是,作为一艘探险飞船,它的全息扫描系统被设计成了拥有多个独立供能和运算的单元,以确保在船体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依然能保留最基本的探测能力,虽然大部分设备都已损坏,但进行这种级别的被动扫描,还存在可能。
随着他的指令输入,主控台上一片原本暗淡的区域闪烁了几下,最终顽强地亮起了绿色的光芒。
飞船外部,几个隐藏在装甲下的扫描探头艰难地调整着角度,将无形的探测波束精准地投向了远方那个巨大的身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驾驶舱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电流微弱的声,陈楚和风少都死死地盯着那块被点亮的、只有巴掌大小的辅助屏幕,等待着那个决定他们命运的扫描结果,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终于,在一声清脆的声之后,一行冰冷而残酷的数据,如同死神的判决书,缓缓浮现在屏幕上。
七十八点三米!
陈楚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风少则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了的一声,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这个数字,就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们的心脏上,没有错,扫描结果无比清晰地显示,远处河边那个的精确身高,是七十八点三米!
一个接近八十米高的!这个高度,相当于一座二十五层高的摩天大楼!
与此同时,经过数据重建和图像增强处理,那个巨人的清晰模样,也被投射到了屏幕上,那是一幅足以让任何地球人、任何五大星域的人类都感到灵魂战栗的画面。
巨人赤裸着雄壮的上身,腰间只简单地围着一块巨大而粗糙的兽皮,那兽皮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型猛兽的毛皮,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撕裂痕迹,他的四肢、五官,从比例上看,与五大星域的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被放大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尺度。
巨人拥有宽阔的肩膀、肌肉虬结的手臂、线条分明的胸膛和腹部,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如同岩石般的质感,颜色是古铜色中泛着一丝灰白,看起来异常粗糙坚韧,上面布满了深刻的纹路和褶皱,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层天然形成的、由角质层构成的厚重铠甲,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甚至无法形成柔和的光晕,而是被那粗糙的皮肤反射出一种冷硬、暗哑的光泽。
巨人的脸庞,同样是放大版的人类面孔,五官立体而深刻,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嘴唇、宽阔的下颚,组合在一起,透着一种原始而坚毅的气质,一头长而杂乱的黑色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在肩上。
此刻,那近八十米高的巨人正微微侧着头,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静静地矗立在河岸边,他似乎在聆听着森林中的动静,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潭幽深的湖泊,倒映着天空与树影,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千百年的孤独与智慧,阳光穿过巨树的缝隙,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那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显得愈发坚实有力,他就像是这片原始森林的守护神,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和谐而又充满了压倒性的存在感。
突然,毫无征兆地,巨人的目光转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飞船残骸的方向——锁定了正在通过全息屏幕窥视着他的陈楚和风少。
目光如炬!
就在巨人目光投射过来的一瞬间,陈楚的大脑的一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目光如炬这个词语最原始、最震撼的含义,那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事实。
那道目光仿佛是实质性的,带着灼热的温度和无可匹敌的穿透力,瞬间跨越了数公里的距离,穿透了飞船破碎的舷窗,穿透了驾驶舱的合金外壳,甚至穿透了陈楚的血肉之躯,直抵他灵魂的最深处。
在那一刻,陈楚产生了一种被彻底看穿的错觉,他感觉自己不再是躲藏在钢铁堡垒中的观察者,而是一个赤身裸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旷野之上的渺小存在,他的一切伪装、一切思绪、一切秘密,在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注视下,都变得无所遁形。
那目光中没有明显的敌意,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就像人类观察一只蚂蚁,那种跨越了生命层级的审视,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威压。
陈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从脊椎骨尾端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对视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就在陈楚还在震惊于这道目光的恐怖威力,以为下一秒就会迎来雷霆万钧的攻击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如同神只般威严的巨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份古井无波的平静瞬间被一种极度的、难以置信的恐慌所取代,他的双眼猛地瞪大,那两潭幽深的湖泊瞬间变成了两口即将喷发的火山,里面充满了惊骇与恐惧,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想发出惊叫却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陈楚和风少目瞪口呆的动作——他撒腿就跑!
不,那不是跑,那是落荒而逃。
这个身高近八十米的庞然大物,此刻像一个看到了鬼的孩子,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恐惧,他甚至顾不上去看脚下的路,转身的动作因为太过仓促而显得笨拙不堪,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河里,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河岸,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森林深处狂奔而去,他那巨大的脚掌每一次落下,都让大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擂鼓一般,他慌不择路,一路撞断了无数挡路的巨树枝干,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与他刚才那神明般的姿态形成了无比荒诞而又滑稽的对比,他庞大的身躯很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深处,只留下一连串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的声,以及被他撞得簌簌发抖、不断飘落叶片的森林。
发生了什么?
驾驶舱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楚和风少面面相觑,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样的茫然与困惑,他们刚刚从巨人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压中挣脱出来,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份恐惧,就被眼前这更加离奇的一幕给彻底搞懵了。
他……他跑了?风少的声音干涩而又充满了不确定性,他指着全息屏幕上巨人消失的方向,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没看错吧?那个……那个大家伙,他看到我们之后,吓跑了?
陈楚没有回答,他的大脑依然处于一种高速运转后的宕机状态,他反复回放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巨人的目光,那道如同实质的、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毫无疑问是发现他们了,而且,正是在那道目光与他们对视之后,巨人才露出了那种极致的恐慌。
逻辑链条非常清晰:巨人发现了他们,然后被吓跑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身高近八十米、力量足以撼动大地的庞然大物,会害怕他们这两个被困在破铜烂铁里的渺小人类?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在任何一个正常的生态系统里,体型和力量都代表着绝对的优势,他们和巨人之间的差距,比大象和蚂蚁之间的差距还要悬殊,一只大象会因为看到一只蚂蚁而吓得落荒而逃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为什么会怕我们?风少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难道他把我们的飞船当成了什么更可怕的怪物?一个从天而降、浑身冒着黑烟的钢铁巨兽?这个猜测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对于一个可能从未见过科技造物的原始生物来说,飞船坠毁时那惊天动地的场面,确实足以让任何生命感到恐惧。
陈楚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如果他害怕的是飞船这个,那他应该在飞船坠落的时候就逃跑,或者从一开始就远远地避开这片区域。但他没有。他刚才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好奇在观察。他的恐惧,是在目光与我们对视之后才出现的,他害怕的不是飞船,而是我们……或者说,是了我们。
看到我们?我们两个倒霉蛋,有什么好怕的?”
风少的玩笑话并没有让气氛变得轻松,陈楚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丝线索。巨人害怕的,不是他们的物理形态,也不是他们可能拥有的武器,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就好像老鼠天生就畏惧猫,那种被铭刻在基因里的天敌反应。
难道人类是这种巨人的天敌?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陈楚自己给否决了,毕竟,他们并没有在巨人面前表现出很厉害的样子。
会不会是……他认错了?陈楚喃喃自语,像是在问风少,又像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可能,在我们之前,有其他的人类或者类人种族来过这颗星球,并且对这些巨人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把我们当成了天敌?
有可能……但这同样说不通啊。你看这片森林,完全是未开发的原始状态,那些猴子一样的动物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两人陷入了沉默,驾驶舱内只剩下电流的声和他们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的世界依旧生机勃勃,巨树参天,绿意盎然,但此刻在他们眼中,这片美丽的原始森林却充满了诡异与未知。
一个本该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却对他们这两个外来者表现出极度的恐惧,这颠覆常理的一幕,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又蒙上了一层更加扑朔迷离的阴影。
陈楚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破碎的舷窗,他想起了在金属残骸区遇到的,那个自称与他的古老生命。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生命的形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想象,或许,这个星球的法则,与他们所熟知的完全不同,在这里,决定强弱的,可能不是体型,不是力量,而是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更本质的东西。
那个巨人,究竟是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