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三
冷静着冷静着,唐今跟嵇隐的关系就跟那水缸里的水一样,结了冰。
自那天之后,嵇隐再没有跟唐今说过一句话,他每日回到家就是回自己屋里睡觉,下午醒了简单吃了早饭就直接出门,有时候连续好几天唐今都见不到他一次。
这样的生活……
唐今还真没有哪里不习惯的。
虽然偶尔会惋惜一下自己痛失的免费早晚饭,但现在跟嵇隐摊牌了,她也就能干脆每天在花楼里睡到大中午才起了。
有时候直接就在花楼里接着来第二场,有时候回家一趟补补觉休息休息,等到晚上再来。
一日三餐顺便就在花楼里解决了,所以唐今还真没有哪里不习惯的。
反而,现在不用每天早起赶在嵇隐前头回家了,她还觉得方便了许多。
但。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长期饮酒寻欢,更何况唐今这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身体。
方便也荒唐的生活过了不过半月,就一次在跟龟公赏梅饮酒的时候,唐今喉咙蓦地一甜。
虽她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没让周围人看出异样,但身体里那种无力疲惫的感觉,却像是一座秤砣堆成的山一样压了过来。
第二天唐今走出花楼,撑着去了医馆,喜得一个“活不过三月了”的诊断结果。
……要活肯定还是能活过的,再怎么着唐今也不可能真把这具身体整没了。
其实她也清楚这具身体撑不住那样的放纵,但龟公才被她钓住不久,太早松钩很容易会让他冷静下来。
而他一冷静,就会有脱离她掌控的可能,所以唐今必须在他面前频繁刷脸,让他没有冷静的机会,让他一步一步陷得更深。
最近龟公明显已经被她钓得有些丧失理智了,就昨天晚上还借着酒劲差点把她扑倒……
这个状态也可以适当把线放一放了。
提着药包慢吞吞地回到家,唐今打算接下来的几天就待在家里好好调养身体……
倦意翻涌,唐今闻着鼻尖淡淡的甘菊香,逐渐睡了过去。
……
难得的。
唐今被馋醒了。
被窝里仍旧是那种混着药香的清淡甘菊香,可鼻尖又闻到一股极其霸道浓烈的卤肉香味。
肚子咕噜噜地叫个没完,唐今在床上躺了一会,还是艰难地爬起来推开门悄悄去看。
果然是从自家厨房里传出来的……
唐今闻着那股浓郁的肉香,就那么默默站在门口幽幽地盯着那扇厨房小门……
好一会,厨房里的人终于出来了,唐今的视线一下就被他手里端着的那盘猪肘子给吸引了。
……这可是酱卤猪肘子。
唐今扒着门,原本隐藏在暗处眸色幽暗的一双眸子瞬间就亮堂了起来,宛若路边饿肚子的可怜小狗般,她眼巴巴地看向了嵇隐。
嵇隐不可能没有发现她。
然而嵇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端着饭菜回自己屋里去了。
唐今:“……”
狗狗眼白凹了。可恶。
空气里那霸道的肉香还在不停地往她鼻孔里钻,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唐今叹了口气,回屋拿银子准备去外头吃了。
打开存钱的柜子一看,得,这段时间在落玉楼里没有节制的消费,钱袋也快见空了。
拿出仅剩的几块银子,唐今换好衣服出了门。
被嵇隐那股浓烈的肉香馋的,她找了家酒楼也点了一份酱肘子。
……倒不至于说难吃吧,味道也是还行的,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唐今吃了口米饭,又吃了些别的菜……吃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回家的路上她又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个包子吃。吃得又只想叹气。皮厚肉少,面不够香肉也太过干巴……
她的口味什么时候被养得这么刁了,前段时间没吃嵇隐的饭不也……
哦,她在落玉楼吃的,落玉楼的饭菜也是嵇隐做的。
这么一想,唐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几分痛心。
——原本免费的饭菜现在必须花钱才能吃到的痛心。
话说他还没消气吗……
唐今嚼着包子走到家门口,刚要开门,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正要出门的嵇隐脚步一顿,等看清她的脸,本就冷淡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几分,他几乎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地,直接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阿兄。”唐今喊了他一声。
嵇隐没有回应。
眼瞅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唐今也愈发觉得手里的包子难吃了。
刚好旁边有只小黄狗路过,她就顺手将那半个包子扔了过去。
……
歇了两三日后,唐今又去了落玉楼一趟。
相公们瞧见她都是欣喜的,龟公也是,但赶走了相公们,龟公又阴阳怪气地开始怨她了,说她好几日不来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果然你们这些花狸客都是一样的性子,有兴致了就来,没兴致了就随手一抛……”
唐今静静听着他骂,等他骂完,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是我之错,本该差人来说的,但卧病在床实在起不了身,便将这事给忘了。”
龟公的话顿时止住了,好一会才问:“病可好些了?”
……
哄好了龟公的小脾气,唐今顺势说了自己忙,往后会少来的事。
龟公情绪又不好了,唐今便哄他,说会时常让人送书信过来。
龟公哼一声,“我又不识得几个字。”
“那你便将信存着,待我来,一封封念与你听。”
“就你会说……”龟公拿着帕子来甩她,“多少男人都要被你这一张嘴给哄去了。”
唐今拽住帕子,“你呢?”
龟公羞红脸推开了她。
次日离开花楼时,龟公依依不舍地拉着她说了好半天的话。
见她真要走了,又一把拽住她的袖子,“……近来街上多了不少混混,你且小心些。”
唐今应了一声,等他放开手告别回家。
……
待在家里除了养病,也是为了赚钱。
唐今剩的那点钱是真不够她继续去落玉楼消费了。
好在魏掌柜又帮她接了一笔大单。还是上次那位张县令。
上次送的那幅松鹤图知府十分喜欢,这次张县令想再给知府备一份年礼,就又找上了唐今。
唐今在家看看书,作作画,偶尔跑步锻炼一下,不到半月,身体又轻松了许多,再去医堂把脉时,喜得了一个“能多活一年”的好结果。
但这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不可避免地,唐今跟嵇隐撞上的次数也就多了。
照嵇隐那完全把她当空气的态度,他倒也不会对唐今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除了他做饭的时候。
每次他一开锅,唐今就被那飘进屋里的香味馋得直流口水,最后只能狼狈地放下画笔出门觅食。
次数多了唐今都怀疑他故意的。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爱做这些大菜啊……还天天做。
窗外有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闹,唐今看了一会,便在画纸上画了一只气鼓鼓的小麻雀。
给这小麻雀画上围裙,加上锅铲,然后……添上一只大黑猫一口把这小麻雀给吃了。
怀疑归怀疑,唐今没证据,也就只能在这画纸上泄愤了。
……
又是一日清晨,唐今起了个大早,准备今天奋斗一下,把剩下的画全部画完。
出门吃完早饭回来,她意外发现嵇隐还没有到家。
天都快亮了……往日这个时辰他早到家了。
唐今看着嵇隐的屋子思索了一会,摇摇头,还是回自己屋里作画去了。
可画了快两刻钟后,仍旧没听见有人回来的动静……唐今皱眉放下了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