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玲其实是主导的,因为她呆得久一点,很多事情比我了解,我只是顺势听从她的安排,做一些琐事,突然她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向我:
“该去接她们了。你告诉我,她是下午四点到机场,这里离机场比较远,还是早点出发稳妥些。”
我看了眼手机,还不到两点,只是还没有交通工具,于是说:
“等她们自己来吧,我没车。”
吴玲想了想,说:
“我也没有车。这样,我开着农机送你到路口,那里能找到出租车。”
“你会开农机?这玩意儿可不是那么好驾驭的。”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吴玲。
她笑了笑,眼神里透着一丝倔强:
“在山里待久了,什么都会一点。走吧,耽误不得。”
她转身走向那一堆农机,我说:
“别,叫个网约车吧,比较便利。”
吴玲摇头:
“你可以试试,不过,最好信我的。这山里没有哪辆车愿意上来。”
我盯着她坚定的背影,终究没再反对。
吴玲利落地启动农机,驾驶室里只有两个位置,晓仁很不情愿地坐在我的腿上,小脸皱成一团。不该是父子天性吗?他为什么这么抗拒我?
农机颠簸在崎岖山路上,扬起一路尘土。我搂着晓仁,尽力让他靠在我怀里,可他依旧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卷起尘土落在我们脸上,我抬手为他挡了挡,他却偏过头,把脸埋进吴玲的后背。那一刻,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到了路口,吴玲停下车,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叮嘱我:
“我只是你生命的一个过客,艾俐才是陪你走完长路的人。尽管我很不想说这句话,但是还要告诉你,也许我们三个处在一起的时候,会有摩擦,那时候你要以她为重,别让往事牵绊住前行的脚步。”
我一愣,这是吴玲的台词吗?难道我之前对她有误解?她应该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人,可此刻的言语如此的通透,如此大度,竟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别站着了,农机不能再往前了,走几步就能看到公交站,随便上一辆,过了两站就能找到出租车了。”
吴玲一边说着,一边发动农机缓缓调转方向。
我无比感慨地说:
“当年如果你选择跟我一起回国,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可那时你有你的执念,我也有我的牵绊,谁都没能为谁停下脚步。现在想想,或许正是错过的节点。”
吴玲停下动作,沉默片刻,加大油门,农机发出沉闷的轰鸣,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她的背影,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是第一次在机场接艾俐,她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竟有些恍惚,竟分不清她是吴玲还是艾俐,虽说形体上她们相距甚远,可神态间那抹温婉与坚毅的交融却如出一辙。
“怎么了?你这样盯着我,倒让我有点紧张了。是不是特别想我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笑了笑,挤出一句:
“没有特别想,甚至忘记你是谁了,只是看到你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满了。”
“滚,你这种情话在我这里不受用。”
艾俐虽然嗔怪地瞪了我一眼,却掩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手很自然地抱在我的腰上,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彼此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瞬间我有一点眩晕,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爸爸,我也想你。”
我看到柳溪正极力拖着艾俐放下的行李箱,向我这边走来。
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真有柳斜斜的神韵,尤其是那倔强的下巴和笑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我光顾着见到艾俐的兴奋,竟忽略了柳溪的存在。
艾俐松开我,跑过去拖住行李箱,轻轻拍了拍柳溪的头:
“谢谢宝贝。”
我蹲下身,将柳溪一把抱起,她咯咯笑着扑进我怀里,发丝间带着阳光的味道。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没有遗憾,而是有人愿意陪你把遗憾慢慢走成回忆。
我对怀里的柳溪轻声说:
“爸爸也想你,爸爸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昆铭。”
没有想到我的这句话竟引来了艾俐的醋意,她轻轻掐了我手臂一下:
“真的是真情流露呀,到我这里全是虚情假意,你哄孩子比哄我用心多了。”
她嘟囔着,语气里带着笑。
我站起身,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抱着柳溪,三个人走出机场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