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麟送走了田瑞之后,就见王大石满带着一个苏府下人匆匆进来。
那人满头是汗,见到赵麟便急声道:“姑爷,您可算有空了?老爷和小姐在府里等得都快……”
“咳咳,大石哥,赶紧备马。”
他说完之后,连忙带上了那刚装裱好的几幅字画。
只顾聊天了,竟把这件事忘了。
此刻,赵麟甚至能想象得到老丈人苏方正那吹胡子瞪眼、苏诗诗那委屈幽怨的眼神。
他让王大石赶着马车带上其他礼物随后跟上,自己则带着展白,直接牵过马匹,翻身上马,朝着苏家别苑的方向疾驰而去,只求能快上一分是一分。
苏府别苑,花厅内的气氛确实算不上好。
苏方正背着手在厅里踱来踱去,时不时朝门外望一眼,嘴里不住地唠叨。
“我说什么来着?女生外向,一点没错。你这丫头,这才回家三天,魂都快丢到赵府去了,每天巴巴地派人去送信,问那小子什么时候来。”
“结果呢?那小子说好午后就到,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真是气煞我也。”
苏诗诗坐在一旁,俏脸绷得紧紧的,满是委屈,闻言更是赌气道。
“爹爹说得对,等他来了,我……我一定不理他。让他知道我……也会生气的。”
“对,有骨气。”苏方正停下脚步,重重一拍大腿:“咱们父女俩这回必须统一战线,谁都不许先理他,非得让他好好认错不可。”
他话音刚落,就见丫鬟百灵提着裙角,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又带着几分松快。
“老爷,小姐,姑爷到了,进二门了。”
苏诗诗一听,刚才还强装出的委屈和怒气瞬间消散大半,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忍不住就站起身,探头向外张望。
“咳嗯……”苏方正立刻重重咳嗽一声,投去一个“说好的骨气呢”的眼神。
苏诗诗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一红,有些不情愿地重新坐下。
极力地板起面孔,只是那不时瞟向门口的目光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期盼。
百灵见状,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姑爷……姑爷手里似乎还拿着几卷东西,看着像是字画。”
“字画?”
这两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苏方正眼睛瞬间亮了,刚才那点“同仇敌忾”的立场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好,好姑爷。果然没白疼他,我让他向汤公、许公索要的墨宝,他果真给我弄来了。”
说完,他再也顾不上生闷气的女儿,兴匆匆地就大步迎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
“我就知道我这女婿是有心的,定是被正事耽搁了……”
苏诗诗看着父亲这前倨后恭、毫无立场的模样,气得跺了跺脚,嗔道:“爹爹……你……”
可眼见父亲已经出去,她一个人坐在这里生闷气也无趣,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和对那“字画”的向往,也起身跟了出去。
赵麟刚走进内院,就见岳父苏方正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他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态度诚恳地认错。
“岳父大人,小婿来迟,万望恕罪。实在是装裱好这几幅字画,便想着第一时间给您送来,谁知恰巧碰上一位久未蒙面的挚友来访,相谈甚欢,一时竟忘了时辰,耽搁了,真是罪过。”
苏方正的目光早已黏在了他手中那几卷精心装裱的卷轴上,哪里还顾得上责怪,忙不迭地伸手接过去。
“哎呀,无妨,无妨。正事要紧嘛,好友来访岂能怠慢?贤婿有心了,我也没等多急,哈哈,没等多急。”
赵麟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他这才看向跟在苏方正身后,故意扭过身子不看他的苏诗诗。
他走上前,来到苏诗诗面前,柔声道:“诗诗,是为夫错了,本应一早就来接你的,让你久等了。”
苏诗诗轻哼一声,依旧别着脸,不肯理他。
赵麟也不急,微微一笑,从袖中又取出两个小巧些的锦囊,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为表歉意,为夫除了为岳父求来墨宝,也特意向汤师和许公软磨硬泡,求来了他们二人最新的诗稿和一幅小品画作,说是要赠予我家贤妻礼物。不知……娘子可否赏脸一观?”
听到这话,苏诗诗再也矜持不下去了。
汤尹的新诗稿?
许贞清的小品画?
对她而言,这吸引力远比金银珠宝要大得多。
她转过身,美眸中闪烁着惊喜和期待,刚才那点故作姿态的生气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不等情郎递过来,就忍不住就伸手想去拿,嘴上却还带着娇嗔。
“快给我看看……不过……不过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看着她那急切又强自按捺的可爱模样,赵麟心中莞尔,暗自松了口气。
不愧是亲生父女,他们对书画诗词的那份痴迷简直如出一辙。
刚到手,立即就开始欣赏起来。
“妙啊。汤公这笔墨,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寥寥数笔,竹之神韵尽显,真乃神品。”苏方正指着汤尹的墨竹图,激动得胡须微颤。
“爹爹你看许公这首新诗……意境幽远,用词精炼,字字珠玑!”苏诗诗捧着诗稿,美眸中异彩连连,反复吟诵,爱不释手。
“许公这手小楷,法度严谨,又不失灵动,好,太好了。”
“汤公这幅小品山水,墨色淋漓,气韵生动,比之前所见似乎又精进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赞叹声不绝于耳,完全沉浸在那方寸笔墨构筑的雅致世界里,早已将方才那点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还不时交换手中的宝贝,互相品评。
赵麟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如获至宝的模样,心中既觉好笑又感温暖。
苏方正反复欣赏着手中墨宝,越看越是心痒难耐,尤其是女儿手中那幅小品画,构图精妙,意趣盎然,实在令人……
他眼珠一转,见女儿正低头细品诗稿,趁她毫无防备,直接出手如电,一把将她放在身旁茶几上的那幅小品画抓在手中,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卷起自己那两幅,转身就往书房跑。
“好女儿,这幅画就当是你孝顺爹爹的了,你那诗稿自己留着看吧。想要新的,让赵小子再找他恩师要去。”
话音未落,人已窜出去好几步,那敏捷的身手全然不似中年人。
“爹——”苏诗诗猝不及防,手中一空,待反应过来,见父亲竟如此“厚颜无耻”地明抢,顿时气得俏脸涨红,跺脚就要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