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汉江，空气中都带着一种不一样的气息。
汉湖高新区那块一万亩的土地，已经用蓝色的围挡圈了起来。
围挡上印着醒目的标语——“荆楚科学城·龙华科技园”。
起重机已经进场，打桩机的声音从早响到晚。省委在这里设立了现场指挥部，李平江每周要来两次。
市委更不用说，宋江把办公室直接搬到了工地旁边的临时板房里。
白天波拿着最新图纸进来时，宋江正在和总工程师讨论地下管廊的走向。板房简陋，但墙上挂满了规划图、进度表、倒计时牌。
“书记，龙华集团那边确认了，下周三举行奠基仪式。”白天波把文件递过来，“宋董亲自带队，核心团队全部过来。”
宋江接过文件，眼睛却没离开图纸：“仪式从简，但规格要高。省里哪些领导能来？”
“李省长确定出席，兰副省长主持。王书记还在燕京，但特意交代要把现场视频传给他。”白天波顿了顿，“还有件事——今天上午，招商局又接到三家企业的咨询电话。”
“哪三家？”
“中科、华天基因，还有……三二重工。”
宋江手中的笔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白天波：“你确定？”
“确定。都是总部直接打来的电话，询问科学城的规划细节和落户政策。”白天波的语气里也带着难以置信，“华天基因的人说，他们看了龙华集团的搬迁报道，觉得汉江‘有魄力，有远见’。”
有魄力，有远见。这六个字在宋江心里滚了好几遍。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工地。打桩机正把一根根钢筋混凝土桩砸进地里，每一声闷响，都像是这座城市心跳的节拍。
“接。”宋江转过身，“全部接。成立三个专项对接小组，你亲自牵头。他们要什么资料给什么资料，想考察哪里就安排哪里。记住一点——”
他走到白天波面前，一字一句：“我们不和别人比政策优惠，不比税收减免。我们就比一样东西：营商环境，办事效率，还有这座城市向上的精气神。”
白天波重重地点头。
奠基仪式比预想的还要隆重。
红毯从工地入口一直铺到奠基坑前。李平江省长站在中央，左边是王维波，右边是宋明。
宋江站在宋明旁边，兄弟俩穿着同款的深色西装，站在一起时，连眉眼间的神态都有几分相似。
礼仪小姐递上系着红绸的铁锹。六个人，六把锹，同时铲起泥土，抛向奠基石。
快门声此起彼伏。这个画面第二天出现在全国各大媒体的头版——省委书记、省长、科技巨子，还有背后那片一望无际的待开发土地。配的标题很醒目：《龙跃汉江，中部崛起的科技新引擎》。
仪式结束后是简短的座谈会。宋明作为企业代表发言时，话说得很实在：“龙华选择汉江，不是一时冲动。我们看中的是这里的决心——扫黑打伞的决心，改革创新的决心，还有真正尊重企业、服务企业的决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几个月，我们和汉江的对接团队开了十七次会。每次会议纪要，第二天一定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每次我们提出的问题，三天内一定有答复。这种效率，我在其他地方没见过。”
这话说得台下不少人动容。李平江转头看了宋江一眼，眼神里有赞许。
座谈会快结束时，秘书匆匆进来，在宋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宋江眼睛一亮，但很快恢复平静。
散会后，李平江把宋江叫到一边：“刚才秘书说什么？”
“华天基因的考察团提前到了，现在在市委。”宋江尽量让语气平静，“带队的是他们的联席董事长。”
李平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啊，这是闻着味儿就来了。你去接待，需要省里出面随时说。”
“还有，”宋江补充，“中科曙光和三二重工也确定了考察时间，都在下周。”
李平江拍拍宋江的肩膀，没说话，但那手上的力道说明了一切。
从工地回市委的路上，宋江的手机一直在响。有招商局的汇报，有开发区的问题请示，还有几个外省老朋友拐弯抹角的打听——都是听说了龙华落户的消息，想来探探虚实。
车到市委时，华天基因的车队已经到了。五辆黑色的轿车整齐地停在大楼前，几个穿着商务装的人正在门口等候。
带队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戴金丝眼镜，气质儒雅。见到宋江下车，他主动迎上来：“宋书记，冒昧打扰。我是华天基因的汪建。”
两只手握在一起。宋江能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力道，也能感觉到那份迫不及待。
座谈会开了两个多小时。结束时，汪建握着宋江的手说：“三天后，董事会来实地考察。如果一切如您所说……”
他没说完，但宋江听懂了。
送走华天团队，已经是晚上七点。宋江回到办公室，发现曹世宝等在门口。
“书记，转业干部安置的名单出来了。”曹世宝递过来厚厚一摞材料，“按您的指示，80%安排了实职。公安系统进了四十七人，检察院二十三人，法院三十一人。都是要害岗位。”
宋江翻开名单。一个个名字后面跟着详细的履历——某团参谋长，安排到区分局任副局长；某师政治部副主任，安排到市检察院任政治部主任；某导弹旅的营长，安排到特警支队任副支队长……
“有没有阻力？”宋江问。
“有。”曹世宝实话实说，“法院那边最初不同意，说转业干部不懂法律。我们做了工作，把他们在部队的立功表现、管理经验都摆出来。最后妥协了——先任副职，同时参加法律培训。”
“培训要实打实。”宋江在名单上签下名字，“三个月后我要考核。合格的留，不合格的调岗。这事不能糊弄。”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宋明打来的。
“哥，还在办公室？”
“在。你呢？”
“刚从工地回来。”宋明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今天又有两家供应商找我，说想来汉江设厂。都是细分领域的龙头。”
“接。”宋江只说了一个字。
“知道。我已经让招商局对接了。”宋明顿了顿，“哥，你说……咱们是不是把动静搞太大了？”
宋江笑了：“大吗？我还嫌不够大。”
挂断电话，他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桌上摊开的是科学城二期的规划图——两万亩，五千亿产值，十万个高端岗位。而这才只是开始。
窗外，打桩机的声音还在隐隐传来。那一声声闷响，像是这座城市强劲的心跳，又像是一个新时代到来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