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飞扬的指尖在潮湿的窗沿上轻轻收紧,“关教授”三个字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脑海里漾开层层涟漪。
关姓本就罕见,能出现在这隐秘的生物制药厂,绝非偶然。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得更近,连雨丝落在窗棂的轻响都刻意忽略。
屋内的男人端起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在这儿待快十年了,还记得当年在非洲医疗援助时的日子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沉郁,“政府军和叛军打得天昏地暗,连国际医疗援助队都成了必杀目标,要不是被人连夜接到这里,咱们早成了枪下鬼。”
女人叹了口气,指尖划过桌面的划痕——那是常年伏案留下的印记:“说是安全了,其实跟软禁有什么两样?
吃喝不愁,可实验室的门、厂区的围墙,哪一样不是锁?”
她压低声音,“想给家里通一个话都是妄想了。”
“研制的东西一旦成了,咱们的用处也就到头了。”
男人的声音发哑,“要么被灭口,要么一辈子困在这儿,哪有选择的余地?”
“下午在走廊碰见蓝姐了,”女人忽然道,“她眼眶红红的,说想女儿了。
我不敢多问,监控探头跟长了眼睛似的。”
“蓝姐……”男人沉默片刻,“她女儿关鲤都多大了?
当年走的时候才十三、四岁,现在该是大姑娘了。”
他揉了揉眉心,“咱们家晶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不是还记恨爸妈当年不告而别……”
朱飞扬的心猛地一沉。
关鲤。
难道是鲤姐的亲人?
难道她的父母竟困在此地?
他望着窗台上被雨水打湿的一盆多肉植物,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像无声的叹息。
这些研究人员,竟是被强行滞留的“囚徒”。
若能拿到数据时顺带救人,才算真正的圆满。
他眼角的余光都扫到右上角的监控探头,镜头正对着窗台,绿幽幽的指示灯规律闪烁。
朱飞扬从战术背心里摸出块巴掌大的纳米吸光膜,这东西能瞬间屏蔽所有波段的成像。
他屈起手指,薄膜在指间灵活转动,借着雨声的掩护,指尖骤然发力——薄膜如离弦之箭射出,精准贴在摄像头镜头上,指示灯的绿光顿时显得黯淡,监控画面里,这片区域已成了漆黑的盲区。
屋内的夫妇还在低声交谈,丝毫没察觉窗外的动静。
朱飞扬抓住窗沿,指腹扣住木质窗框的缝隙,轻轻一用力,身体如柳絮般飘起,稳稳落在窗台内侧。
纱窗被他用指尖勾住,缓缓的向上卷起,连一丝纤维摩擦的声响都没有。
落地时,他的军靴踩在地毯上,只陷下浅浅的印痕。
屋内的暖光落在他脸上,迷彩油彩下的眼神亮得惊人。
男人正背对着窗台倒水,女人低头看着桌面的文件,两人都未察觉,一道黑色的身影已悄然融入墙角的阴影里。
朱飞扬的手掌落在男人肩头时,对方正弯腰整理实验台,指尖还捏着一支盛着荧光液体的试管。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撞进眼帘的是一张被夜色衬得愈发冷硬的脸,黑色作战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眉眼间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正是朱飞扬。
男人手里的试管“当啷”一声掉在台面上,里面的液体溅出几滴在白大褂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刚要喊出声,朱飞扬已经快一步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低声道:“别出声,自己人,我来自蓝星国。”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浅蓝色实验服的女子端着烧杯出来,看到屋里多了个黑衣男子,瞬间脸色煞白,烧杯险些脱手。
“老公,怎么了?”
她的声音发颤,目光在朱飞扬身上扫过,看到他腰间隐约露出的制式腰带,瞳孔骤缩,“你是……”
“蓝星国军方,我是来营救你们的。”
朱飞扬松开捂着男人嘴的手,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黑色皮夹,翻开后,金属徽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国家安特别行动处少将证,照片上的人正是他,钢印和编号清晰可辨。
“十年前非洲m国战乱时,失踪的国际援助医疗队,你们是其中两位吧?
刚才在窗外听见你们说‘基因序列比对’‘病毒样本’,这些术语不是普通医护人员会聊的。”
男人这才缓过神,手指紧紧攥着白大褂的衣角,指节泛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以为早就没人记得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眼圈瞬间红了,“我是王可夫,她是李艳梅,我们都是社科院生物研究中心的,当年跟着医疗队来采集‘隐形基因病毒’数据,没想到战火起来后,被这里的人‘请’到了这座制药厂,一待就是十年。”
李艳梅放下烧杯,快步走到朱飞扬面前,目光急切又带着不敢置信:“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这十年,我们试过无数次传递消息,都被拦截了……他们说外面早就把我们当失踪人口销案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的试剂粉末蹭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淡绿色的痕迹,“这里根本不是制药厂,是个秘密实验室,他们逼着我们优化那种病毒的传播链,说能‘净化’特定人群……我们一直假装配合,暗地里在破坏数据。
还在研究一种能强化身体的基因药液,要广泛的用在军队战士身上。”
朱飞扬的目光落在实验台角落的加密笔记本上,屏幕还亮着,上面跳动的基因链图谱和他出发前看过的绝密档案完全吻合。
“我知道你们的事,”他点点头,语气沉稳,“国家从没放弃找你们,关振山和蓝芷也在?
刚才听你们提到他们的姓氏。”
王可夫和李艳梅同时愣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你认识他们?”
王可夫急切地问,“他们二楼实验室呢,上个月蓝芷姐突发哮喘,这里的人只给了些普通药,情况一直不好……”
“他们的女儿叫关鲤吧,现在是京华市纪委的负责人。”
朱飞扬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这些年一直在查父母的下落,办公室里摆着你她们的合影,说一定要等到你们回家。”
“小鲤……”李艳梅捂住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烧杯之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