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察草原东端的春天,总带着一种虚假的温柔。大雪方融,寒气仍在大地的缝隙间徘徊。草皮半冻半化,泥泞泛着一层冷光,像尚未苏醒的河面。咄陆部汗廷前的小教场上,苇尔嘎正带着一群战士清扫积雪。铁铲击地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脆,他们的白气在阳光里翻腾,如薄雾般缠绕不散。远处通往营地的三里小道被雪泥糊成一条灰白的带子,一点点被他们从冬天手中夺回。
孩子们的笑声,却在这冷意中显得格外明亮。阿娜希塔带着李梓与李杆在雪地上追逐,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弧,如飞鸟掠过原野。阿娜希塔笑得前仰后合,长发上挂满了细雪,李梓边跑边回头大喊:“我抓到你啦!”那稚嫩的声音穿透寒风,带着生命的热度。帕梅拉与哈达萨抱着各自的女儿,站在帐篷门口观望,风掀起她们的披肩,眼角的笑意在阳光下化开,像久违的春天在脸上绽放。
“你们几个,别乱跑了!”艾丽努尔站在不远处,腰间的皮带被她气势汹汹地一拉,声音清亮而威严,“一会儿黠戛思赤马部的首领就要到了!”她的语调里有三分命令、三分操心、四分唠叨,像是训斥又像是护短。艾力努尔特别朝李梓那边提高声音:“伊凡!你要是嫌仪式无聊不想参加,那就带着你弟弟去别处玩,别在这儿闹腾!”
“艾丽努尔姨娘——看招!”李梓狡黠一笑,猛地抡起一个雪球。那雪球带着风声划出完美的弧线,啪地一声正中艾丽努尔披肩的毛领,溅起细细的雪屑。小家伙得意洋洋,像只得手的小狐狸,转身就钻到大帐后面去了。阿娜希塔尖叫着追上,银铃般的笑声沿着雪地一路飞扬。
李杆也被激得兴奋起来,双手捧起一团雪,仔细揉成球,正准备对着艾丽努尔奋力掷去。谁料艾丽努尔忽然回头,咧嘴一笑,作了个“凶神恶煞”的夸张表情——牙齿一露,眉眼一瞪,活像要把人吞下去似的。那神情又真又狠,李杆当场愣住,小脸皱成一团,手一抖,雪球落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整个人跌进雪坑,雪花四散飞扬,随后,李杆就嚎啕大哭起来。
一瞬的寂静之后,四周笑声炸开。帕梅拉笑得前仰后合,哈达萨干脆捂着嘴不敢出声。就连不远处清扫积雪的战士们,也纷纷停下手里的铁铲,摇头笑叹。
观音奴听到李杆的哭声,立刻从帐中奔出来,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她快步冲上前,一把将李杆抱起,柔声问道:“怎么了,儿子?”
“艾丽努尔姨娘要吃掉我!”李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糊成一片,小脑袋一头钻进母亲怀里。
艾丽努尔气得直跺脚,双手叉腰,声音拔高:“胡说八道!我连脚都没动!离你起码还有二十步远呢!是你自己吓自己摔的!”
观音奴眉心微蹙,叹了口气,却没有争辩,只是抱着儿子轻轻拍着:“好了,没事了,乖宝贝,我们回家去,我们不跟疯姨娘玩了。”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艾丽努尔气急败坏地喊,几乎要跳起来,“这叫什么事!明明是他想砸我,倒成我欺负小孩啦!”
笑闹声未散,卢切扎尔与努瑞达从大帐中缓步走出。她们都披着厚重的披风,衣袂在寒风中微微鼓起。卢切扎尔步伐稳健,神情中带着天生的威仪。她的目光一扫,便锁定了那片混乱的雪地。
“艾丽努尔!”卢切扎尔语气一凛,寒意透出几分压迫,“我让你去准备仪仗,你却在这里胡闹?还吓唬孩子!”
艾丽努尔立刻挺直腰,指着不远处辩解:“仪仗早就准备好了!那边——乐师、舞者、勇士都在等候,我只是让他们别挡路!这小子自己摔的,可不关我事!”
卢切扎尔眉头微蹙,声音低沉而有力:“身为长辈,竟把孩子吓哭,你倒还有理了?”
“姐姐,我吓得又不是您儿子……”艾丽努尔嘟囔着,小声反驳,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妙。
“你还敢顶嘴?”卢切扎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寒风都像被这喝斥震住,空气一时凝滞。
努瑞达轻笑着上前半步,语气温婉:“算了吧,夫人,反正孩子没事。春天到了,有些笑闹也好,营地也该有点活气。”
卢切扎尔的目光在艾丽努尔与观音奴母子间来回一掠,语气终于缓了几分,对艾力努尔说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忙正事去。”
努瑞达忙笑着打圆场,指着艾力努尔对卢切扎尔说道,“行啦行啦——她这脾气本就跟孩子差不多。”随后,努瑞达又对艾力努尔说道:“艾力努尔,你今天吓那小子一场,小心哪天你生个儿子,被他揍回来。”
艾丽努尔翻了个白眼,讥讽地一笑:“我倒也想啊——可夫君呢?他人在哪儿?叫我一个人怎么生啊?”
这一句话,像寒风里的一簇火星,飘飘摇摇落下,却点燃了周围人的窘笑。帕梅拉、哈达萨、阿娜希塔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肩膀微颤,憋笑不语。连努瑞达也只好轻咳一声,装作没听见,卢切扎尔则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众人之间的笑意还未散尽时,契特里与列凡并肩而来,盔甲上覆着一层薄雪,阳光映照下闪出冷亮的光。紧随其后,李沾、巴特拉兹、帕拉汗、图尔古特等将领也鱼贯到场,脚步沉稳,铁蹄声与铠甲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像远处山谷的回响。再往后,是几位归附部落的酋长,披着兽皮披风,神情肃穆。那阵声势,立刻让空气都紧了几分。
李沾快步上前,拱手一笑,语气爽朗而恭敬:“小事小事,家里闹腾罢了,夫人不必介意。”他话音一转,神情随即变得庄重,目光掠过众人,低沉有力地说道:“我这便以咄陆部太师之名,率一队骑兵前往大门外迎候黠戛思赤马氏首领阿依得尔。”
李沾说罢,挺身一礼,神态沉稳。雪光映在他胸甲上,折射出一抹冷冽的银辉,令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屏息。片刻前的笑闹随风散去,营地重归肃静,只余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似在昭示新的秩序。李沾翻身上马,勒缰一振,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他抬手一挥,号角声随即长鸣,一队骑士列队而出,雪泥在蹄下飞溅。
“夫人,请您暂回大帐,待他们入营,再出帐相迎。记得——莫要走下台阶。太过谦让,反倒失了我咄陆的威仪。”努瑞达俯身在卢切扎尔耳畔低语,声音柔和,却带着审慎与分寸。
卢切扎尔微微颔首,未发一言。她转身入帐,步伐从容而稳,披风随风扬起。那一刻,她的背影孤傲而肃穆,仿佛连风也在她的步履间放轻了脚步。
艾丽努尔长长吐出一口白气,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又几分得意。随即,她猛地转身,高声喝道:“乐队、舞者、仪仗!——随我进场,准备迎客!”声音如裂冰的雷鸣,在寒空下回荡。
不久之后,李沾与骑兵队已列阵于营门之外。百余骑士如壁垒般静立,甲片上凝着未化的冰霜,折射出冷冽的光。每一匹战马的鼻息都在寒空气中化作白雾,胸前悬挂的铃铛轻颤,发出细碎而紧绷的叮当。阵列如雁翼般展开,前锋两列的披风被风鼓起,赤与黑交错,如一面流动的战幡。
忽然,前方的天边浮现出一抹暗影。雾气中,马蹄扬起的雪粉像白浪翻涌。那是一列驰来的骑队——他们的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红得近乎炽烈。旗面正当中,一匹赤马腾跃而起,鬃尾如火焰飞舞,四蹄踏云,仿佛要冲破天幕。那是黠戛思赤马部的纹章。阳光终于完全破云而出,照在那面旗帜上,火红的颜色在雪原上燃烧,像一团从冬天中迸出的烈焰。寒风顿止,天地间只余蹄声滚动,铁与雪交击的节奏如同远古的鼓点。李沾策马上前,手抚刀柄,目光穿过雪光与晨雾,静静望向那片正疾驰而来的红色浪潮。
骑队在雪雾中缓缓逼近,铁甲撞击声起伏如潮。蹄声沉稳而密集,像一股有形的力量正碾压着冬日的静寂。为首那人高坐赤鬃战马上,坐姿笔直,宛如雕刻在寒风中的铜像。他身披雕花铁甲,外罩一袭褐红狐裘,肩后垂着一柄金环刀,刀鞘在阳光下泛出冷金的光泽。他的面容线条分明,皮肤被风雪磨炼得呈深铜色,眉骨高耸,黑眸锐利,带着捕猎者特有的冷光——那是黠戛思赤马部首领,阿依得尔·赤马。
阿依得尔的目光穿过漫天雪雾,望见营门外整肃的迎列,手中缰绳一收,赤鬃马立刻停步。随行的骑士齐声喝令,马阵顿止,铁流在雪地上稳稳收势。扬起的雪沫飘落在他们的披风与甲面上,像凝固的战尘,又像尚未冷却的烈火灰烬。
李沾策马上前几步,阳光照在他胸前的金饰上,闪出一抹庄严的光。他抬手抱拳,声音洪亮清朗,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咄陆部太师李沾,奉我主卢切扎尔大汗之命,恭迎黠戛思赤马氏首领——阿依得尔勇士!”
阿依得尔微微俯身,还以骑礼,声音低沉而浑厚,透着草原人的坦率与威严:“我们赤马氏自悲陲而来,闻咄陆部新立汗廷,愿同饮草原之水,共守草原之约。”话音刚落,他一抖缰绳,赤鬃马扬首嘶鸣——那声音穿透风雪,回荡在辽阔的天地间,如火灼空,如雷击原。
“赤马部首领,请随我入营。”李沾低声说道,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语气里既有敬意,也有主人应有的从容。
“请!”阿依得尔微微颔首,勒缰并行。两骑并肩而进,战马吐着热气,甲光流转。两军列阵同时分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此时的大帐前的教场早已布置妥当。厚重的熊皮毡铺满地面,脚踩其上,能感到一丝从皮毛渗出的暖意。两列铜火盆沿场而设,松脂燃烧时发出劈啪声,火舌卷着白烟升腾,映出跳动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松香与兽皮的气息,寒与暖在空中交织,仿佛连风都被逼得迟疑。
艾丽努尔立在最前方,披风微扬,正指挥着仪仗乐队就位。来自多地的乐师——有吉普赛的鼓手,也有草原的胡琴手——在她手势一挥间齐声奏起。手鼓节奏急促,胡琴声线悠长,旋律中带着异域的紧张与豪情,像远行者在雪原上击鼓前行。
卢切扎尔端坐于大帐门前的高榻上,黑貂皮披肩垂落两侧,衬得她的身影沉稳如碑。头上那顶镶金尖冠折射出火光,一缕一缕闪耀,如同霜雪中燃烧的金线。她神情庄重却不失温和,目光冷静而深远——那不是一位年轻女子的凝视,而是历经风霜、洞察人心的统帅在审视局势。
努瑞达立于其右,衣袂轻垂,神态恭谨;观音奴立于其左,披着银灰披风,眼神平静。契特里与列凡率领武将分立两翼,手执长矛如林。归附部族的酋长们亦依次列阵,披风上挂满象征部落身份的兽牙与铜片,而孩子们早已被阿娜希塔带至帐后,只留火光照亮这场充满仪式感的会盟时刻。
当阿依得尔的骑影缓缓步入围栏,铁蹄踏在积雪与泥地交织的地面上,发出低沉的闷响。火盆中松脂燃烧的噼啪声,与那一声声蹄击相互缠绕,像是两股力量在空气中角力。随行骑士们的披风被风卷起,甲叶相互碰撞,发出微弱的金属鸣响。
忽然,乐声戛然而止——手鼓、胡琴、铜号在同一瞬间归于寂静,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整个草原的呼吸都按下。那一刻,天地间只剩风声与心跳,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仪式将至的庄严。
卢切扎尔缓缓起身,火光映在她的面容上,光与影在她眉眼间游走——柔美的曲线中藏着不可侵犯的威仪。她披风下摆被风轻轻掀起,金冠上的宝石折射出冷冽的光辉,映得她仿佛立于天地交界之处。连天边的雪云似乎都在她的注视下微微下沉。
“赤马氏首领阿依得尔勇士,”她开口时,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却又包裹着君主的力量,“远道而来,不辞风雪,咄陆部上下,深以为荣。”
阿依得尔翻身下马,厚雪在他脚下陷出深痕,发出一声低沉的“咯吱”。他单膝跪地,右拳抵于胸口,动作干脆而有力。盔甲上的霜在火光中闪烁,仿佛寒铁也在向主君致礼。“黠戛斯赤马部阿热·阿依得尔,久仰咄陆女主之盛名。”他沉声开口,语气浑厚如山风滚过雪岭,带着草原特有的坦率与敬意。“此行——既为上贡,又为结盟,更为一见能令千骑归心的女主真容。”他吐出的热气在寒风中翻卷,如烟似雾,慢慢消散在金红的火光里。
卢切扎尔静静注视着他,目光微微一动。那一抹笑意浅得几乎看不见,却让周围的空气似乎柔和了几分。她抬手,从容如仪,声音平稳而清亮,带着不容忽视的权威:“草原诸部,皆是长生天子民。若能并肩同行,不问谁为主客,唯愿风同道,志同心。”
说罢,卢切扎尔转向努瑞达,目光如示。努瑞达立刻上前,双手恭敬地捧起一只镶银木盘。盘上铺着洁白的羊绒与鹰羽——雪与天的象征,寓意纯洁与勇气,和平与守护。火光映在银边上,闪烁着细碎的光,照亮卢切扎尔平静的面庞,也照亮阿依得尔肃然的神情。
阿依得尔接过那礼盘,双手高举至胸前,动作沉稳而庄重。火光映在他盔甲的棱线间,闪出一层微红的金属辉。他开口时,声音在寒风中低沉滚动,带着如战鼓般的震颤:“赤马部愿助咄陆汗庭东防;我部誓以信义为约,愿随汗庭共进退,同生死!”
话音刚落,阿依得尔略作停顿,目光微微一转,黑眸中闪过一丝深意。语气随之变得沉稳而果决:“此外,特奉上族妹阿热·敖尔古娜,请咄陆女主代夫纳妾,以作交好凭证!此姻盟为信为誓,愿两部自此同心并力,共守北原,永不相负。还恳请咄陆女主,日后多多提携。”
话毕,阿依得尔抬手一挥。随行的护卫立即上前,掀开一辆饰银缀红的马车帘幕。帘后走出一名年轻的黠戛思女子,衣袍上绣满金线与火焰纹,鬓间簪着雕银羽饰,在火光下闪耀如雪。她垂首而行,步伐轻缓,被两名侍女搀扶着,缓缓走向卢切扎尔身后的偏帐,她垂首时,目光微闪,似懂又似不懂自己即将成为的象征。
帐前众人顿时一片低语。鼓手停下手势,空气中只余火盆中松脂的劈啪声。跳动的火焰映照在每一张脸上——有人面露讶异,有人交换眼神,也有人抿唇暗笑。那笑意里,既有习惯的冷漠,也有一丝无声的叹息:又一位年轻女子,被送来作为权势联合的代价。
卢切扎尔的神情未动,只是微微垂眸,目光在火光与雪影间一闪而过,仿佛洞悉了这片草原下所有的牺牲与算计。
李沾在一旁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又不失敬意:“好一个直言不讳的‘交好凭证’。”
卢切扎尔神色未动,金冠下的眼眸平静如冰,映着火光,闪出一抹寒芒。她缓缓抬眸,语声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那是一种令铁石也低首的从容力量,“阿依得尔,我们同是草原的子民,就不必再绕弯子了。”她语气淡然,却字字如钉,“若你部真心归附咄陆,我不吝以同袍相待。往后我军东征西讨,凡有所得,皆依功劳分成——不欺一骑,不亏一兵。”她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节奏:“我打算用几年时间,先整饬基马克境内的不臣之众,逐一收服东南诸部——达尔古特、霍尔剌、贝尔古特、马阑剌、伊南干、埃列克特、古纳特——将七部尽归旗下。”
“我打算今春就动手,若我们能一同拿下古纳特部,”卢切扎尔的声音平静,却在寂静的营地中清晰得令人不敢呼吸,“便当场分赃;若彼此满意,以后再继续并肩征伐,若分歧太大,就订个简简单单的不战之约吧。”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火光与风雪,语调忽然一转,锋芒毕露,冷冽如刀——“我只认契约,不信誓言。盟约的基础,从来不是誓言,而是利益。唯有各取所需,才能长久。”
阿依得尔闻言,神色一震,随即朗声大笑。那笑声浑厚而豪迈,犹如寒风卷过草原,带起千层雪浪。“咄陆女主果然爽快!”他拍着胸口,眉眼间燃起敬意与畅快,“此言正合我意!”
随即,卢切扎尔微微颔首,伸手作请:“阿依得尔,请入席。”
人群缓缓散开,营地中央重新腾出一片空地。火光被夜风拂动,映在众人脸上,仿佛为每一张面庞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铜色。乐声再起,低缓而庄重,犹如草原的呼吸。
李沾趁人未注意,悄然靠近卢切扎尔,俯身低语:“他们善锻镔铁刃。何不趁此良机,把制作这东西的手艺搞到手。”
李沾话音未落,观音奴便在旁冷冷接话。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却又稳重得体,像一位懂局势的谋士在泼冷水:“别自作聪明了。纵然赤马部今日显得势单力薄,那镔铁刃却是他们立足草原的命根子。就算刀架脖子上,他们也不会轻易让外人染指。你就看,哪怕他们今天来会盟,就抵押了个姑娘在我们这里,至于镔铁刃的事,提都没提。”观音奴微微眯起眼,目光深沉而锐利,像在衡量一桩买卖的筹码:“先与他们同舟共济,让他们尝到甜头。等那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提出交换。分成、条件——一层层往上推,这才是可行之计。”
卢切扎尔一直静静听着,眉目间波澜不惊。直到此刻,她的唇角才轻轻扬起,笑意淡若烟雾,却带着寒铁般的锋芒。“卡里姆,”她转头看向李沾,语调平静如冰,“若真像你这般急功近利处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观音奴,可比你务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