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自家公子不干正事,追究起来明显是有渎职之嫌,薛礼不敢正面回应,只得干笑两声。
斟酌半晌后,试图为自家公子解释,脸色燥红的说道:
“公子师承大贤,学得一身惊天医术,自然心怀悬壶救世之心,不忍见将士们深受伤痛之害,这才...”
郭孝恪热何许人,在京城修身养性的几年时间里,没少和朝廷上那帮老狐狸周旋,早就炼出了眼力。
见薛礼这般反应,明显是知晓李斯文行为中的不当之处,怕他们三个心生不忿,想为其辩解却又不好意思。
亲自为他斟了杯酒,笑着宽慰道:“薛礼兄弟莫要担心。”
“若不是监军大人心怀慈悲,亲自坐镇军医处,率领众医者救治伤员,那些不慎中了狼毒箭的兄弟,至少要多折损半数!”
“某等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心生责备。”
说着,郭孝恪又指了指胳膊上,已经有些泛黑的伤口:
“瞧见没,某这伤就是中了狼毒箭,等一会儿还要拜托监军大人剜肉消毒。”
说着又指向段志玄两位守将,笑道:“还不信的话,你看这俩人是什么反应。”
“边关事大,但凡有丝毫闪失,他们也不敢在这悠哉,放心吧,你家公子有功无过。”
得到三人点头肯定,薛礼心里担忧大消,从怀里掏出秦琼的亲笔密信。
“三位将军,这是秦帅命某送来的军报,大军已经抵达甘州腹地,只待吐蕃败退。”
说着,薛礼起身走向城垛,望向远处已经人去楼空的吐蕃营地:
“某赶来路上,吐蕃营地空荡,想来已经撤军走远,不知咱们何时动身?”
说话间,段志玄已经确定好军报真假,逐字逐句的阅览:
无奈解释道:“既然薛礼追随监军已久,想来也清楚‘夜盲症’一事。”
“边军多年来物资短缺,除少部分亲卫,其他将士几乎夜不能视,如今夜色渐深,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言罢,段志玄招手唤来亲兵:“速去军医处请监军大人,就说他家里来人了。”
听到‘夜盲症’三字,薛礼便明白段志玄所言不假,无奈点头:
“既然如此,还劳烦几位将军传信一封,以免秦帅误会!”
不多时,李斯文拎着手术刀就匆忙赶来:“某家里来人了,哪呢?”
登上城头,看到举杯共饮的四人,不由地嘴角一抽,气道:“战场打扫了么,尸体处理了么,工作干完了么就开始休息?”
又拎着刀柄,遥指着郭孝恪:
“还有你,郭孝恪。”
“某已经托人转告你了吧,请亲自前往军医处就医,你怎么还喝上了!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听着李斯文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四人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三位伤员不敢得罪自己的主治大夫,薛礼更不敢和正在气头上的公子顶嘴。
“监军大人消消气,咱们这不是刚打了场胜仗嘛,庆祝庆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段志玄嬉皮笑脸的凑上前,试图将李斯文拉入座位,同流合污。
“少来这套,赶紧去打扫战场,所有尸体全部焚毁,一个不留!”
段志玄脸皮抽了抽,外边可是有数以万计的尸骨,烧了一天两夜也不大可能烧完。
见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动弹。
李斯文毫不留情的点名道:“王将军,就由你带头执行,要尽快,否则等尸骨腐坏,极有可能引发瘟疫。”
一听这话,王忠嗣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能闹了场疫情来,到手的军功可全打了水漂。
当下,王忠嗣拽着段志玄去组织人手,带着城内身体状况还算良好的兵卒们,清点战功记录在册,并焚烧吐蕃兵的尸骨。
“我嘞个去,短短五天时间杀敌五万六千,平均下来一人三个人头!”
段志玄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再次低头看去,可其上白纸黑字的战果,不敢信也要信。
王忠嗣指挥的动作一顿,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狂喜,急声问道:“那咱们伤亡多少?”
“容某看看。”
下一瞬,段志玄脸色怪异的抬头,干笑道:“哈哈,可能是天色太黑,某的眼睛出了问题,老王你瞧瞧。”
王忠嗣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接过军报猛地瞪大双眼:“多少?轻伤一万,重伤两千,阵亡不足八百...”
心中惊喜与愕然相交织,让两人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可是吐蕃的十万大军,凶悍至极,结果他们不但成功守住了边关,还斩获五万六千名敌人,自家损失不过八百,都没过千。
大唐建国十来年,什么时候打出过这种逆天战绩,怕是传回京城,朝野里的文武百官都要惊掉下巴。
沉默半晌,王忠嗣垂下手臂,颇有感慨的叹道:
“此战...非监军大人首功不可,若非他当机立断,选择去军医处主持工作,恐怕阵亡人数还要翻上几番不止。”
“是极是极!”
戍卫凉州十数年,段志玄早就将麾下将士当做自家兄弟,听如今战果辉煌,当下便攥拳挥舞,喜不胜收。
“既然防守战大获全胜,那咱们也该红旗捷报,传回长安,让那些贵族老爷们看看眼了!”
王忠嗣笑呵呵的点头。
此战首功必然属于监军,但数到手软的战功平摊下来,他们两个守将少不了升官发财。
哪怕是段志玄贵为樊国公,位置也要往上提一提。
可思来想去,国公爵位已经拔尖,升无可升,十六卫大将军在武将里也算走到了头,或许...这家伙也该出将入相了。
当下,三队红旗信使六人十二马,一路疾驰朝着长安方向飞奔,将五日内三次攻防的战果尽数汇报于陛下。
大捷、大捷、还是大捷!
至于歼灭吐蕃残军的功劳,会由主帅秦琼负责清点,一码归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