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天内,长安城里关于‘蓝天县公李斯文’的话题,可谓经久不衰。
上至公卿下到贩夫走卒,无一不在关注着凉州安危,对李斯文年纪轻轻便走马上任监军一职,却是褒贬不一。
就算传闻此子于梦中拜会仙师,学得一身惊天本领,但毕竟是个新兵蛋子,别说拿得出手的战绩,连从军入伍都是平身头一遭。
初出茅庐却肩负重任,哪怕对李斯文再怎么敬仰钦佩,对此行结果都不敢抱有乐观心理。
尤其以‘凉州一战是在李斯文的提议下展开,一介纨绔仰仗陛下恩宠,竟敢染指兵家大事,只是苦了边境的无辜百姓!’此类传闻最为兴盛。
百香楼里,侯杰等几位纨绔抵足相谈,以棋盘为沙场,黑白子作兵卒,演练着凉州战事。
“诶,某...无计可施!”
萧锐和王敬直分执一色棋子,按两人旗鼓相当的本事来看,这盘棋局想来是龙虎相争。
可实际上,黑子左右中三条大龙已经合拢,将王敬直所执白子逼死在一角,只留一口喘息。
愁眉苦脸思索半天,王敬直无奈投子认输,这盘棋怎么打,黑子先行,本就领先八目半,还要一次性连下三子,然后才轮到他落棋。
开局落后十个子,这种局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甘拜下风。
见王敬直无奈认输,身为胜者的萧锐不喜反忧。
今日大伙都空出时间来百香楼聚齐,就算为了预演李斯文面对的局势,可接连三盘下来,胜者只有黑子。
哪怕他与王敬直联手执白子,由房遗爱这个对下棋一窍不通的家伙执黑子,最后的胜负也不容乐观。
毕竟开局落后十目半,银角银边痛失其三...对面牵条狗都能赢,更别说吐蕃主帅葛尔东赞出身名门,作战经验丝毫不逊色于段、王两位将军。
趴在一侧紧盯棋局的侯杰,看着大势已去的白子,心情低落的长叹一声:
“真不知道顶上大黄是怎么想的,这种大逆风局势,让二郎这个毛头小子顶上,樊国公这种沙场老将都只有憋屈防守的份,更别说二郎这种纸上谈兵的家伙!”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
房遗爱向来崇拜李斯文,小声说道:“二郎算无遗漏,而且这次还是他毛遂自荐去了凉州,应该是有万全把握的才是。”
程处弼翻了个白眼:“房二你可拉倒吧,咱们哥四个怎么说也算不上臭皮匠,合力对棋起码也是武侯级别,但四人联手,不还是个输嘛!”
“程三你这话什么意思,二郎死定了呗?”
见侯杰一句话呛了回去,本就低沉的氛围变得险恶,秦怀道一手拉住一个,省的前线消息还没传回来,家里却闹开了花。
压下心里忧愁,安抚众人道:“监军一职并非带兵打仗,有樊国公、王将军两位坐镇中军,胜败还不一定,别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但听着楼里楼外议论纷纷,因为一桩桩事迹,倒没人敢质疑李斯文的才学、谋略,但对他带兵打仗的本事,几乎没人敢打包票。
就算闭门造车将兵书背的滚瓜烂熟,可打仗靠的是经验,纸上谈兵只会学了那赵括。
而太极殿中,看似一如既往的宁静,实则同样暗流涌动。
大批看不惯李斯文行事作风、或是与其早有仇怨的官员们,早在暗地里准备好奏折。
只待凉州边关兵败的消息传来,便会一拥而上,将李斯文这个新秀打压回起点,永世不可翻身。
又是一日廷议,李二陛下端坐龙椅,目光如炬的扫视朝中诸臣,抱有期待的问道:“凉州可有消息传来?”
短短一旬,他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类似的话,纵然有天雷神弩相助,但李斯文此子事关老婆孩子的安危,大唐盛世如何兴隆,容不得他半点疏忽。
房玄龄脸色凝重的出列:“启禀陛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静待佳讯即可。”
李二陛下已经听烦了这种无用安抚,招来殿外值守的李君羡,询问百骑斥候的消息。
李君羡心情沉重的踏入殿中,回道:
“据翼国公传信,大军动身之前,蓝天县公便携郭孝恪将军前行,已于七日前抵达凉州。”
“四日前,凉州方向曾传书一封,与翼国公约定,以凉州兵力可固守三日,后方援军正常行军。”
“而援军已于昨日抵达凉州,其余消息还在路上。”
“固守三日...”
李二陛下脸色凝重,搞不懂李斯文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凉州边关内只有两万余的守兵,可吐蕃大军却有十万之数,如此悬殊的兵力,仅靠三万旱天雷,真的能守住?
他当然知道,此次凉州防守战,目的就是为了实验旱天雷的实效,但也不是让你这么玩的啊!
若是凉州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抵御数倍之上的敌军围城,甚至战果辉煌的话,那大唐必将威压四方蛮夷,好帮他腾出手来去对付高句丽。
可若是...
“诶,李斯文呐李斯文,在长安时你知道慎言慎行,深居浅出,可怎么一到凉州,就变了性子!”
早知如此,李二陛下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李斯文的毛遂自荐,比起凉州苦寒之地,李斯文这个心有大才的武勋子弟,才更为重要。
更别说了解李斯文‘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后,他指使这小子用得愈发顺手,钱财、老婆孩子、世家门阀乡绅...他此时能在朝廷上大展手脚,李斯文可谓功不可没。
可如今这小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不惜以身犯险,实在让他忧愁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