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抬手示意,张任即刻抱拳领命,率领精锐士卒如黑色洪流般涌入城门。不多时,长安城头旌旗翻卷,绣着\"马\"字的玄色大旗猎猎作响,彻底取代了旧汉旗号。
王允佝偻着背,蟒袍沾着尘土,却仍强作镇定:\"凉王,长安交割已毕。待陛下于兖州正式登基,必遣人将封王印绶、九锡袍服...\"
\"有劳了。\"马超打断他的絮叨,声线平稳如深潭。他摩挲着腰间佩剑,面具下的目光扫过车辇旁神色紧张的天子仪仗。
李儒踱出,玄色广袖扫过王允僵直的肩膀:\"司徒大人,这临别赠礼,是不是寒酸了些?\"他突然停步,指尖挑起一名并州士卒腰间的钱袋,沉甸甸的坠子晃得人眼晕,\"瞧这分量,怕是连国库底都掏空了吧?\"
王允脸色骤变,胡须气得直颤:\"长安都拱手相让,还要如何?!\"
\"百官车马太过臃肿,不利于急行。\"李儒轻笑,露出鹰隼般的眼睛,\"至于狼骑们...\"他刻意拖长尾音,看着吕布瞬间绷紧的脸,\"带着这么多财宝上阵,万一被敌军盯上,可就不好了。\"
西凉军阵中突然爆发出哄笑,如潮水般压得并州狼骑纷纷握紧兵器。刘协在车辇内攥紧龙袍,少年天子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怒,却终究不敢开口。王允望着李儒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让出长安不过是个开始,西凉人要的,远不止一座空城。
吕布额角青筋暴跳,方天画戟重重顿地:\"李儒!你欺人太甚!真当我怕了西凉铁骑?!\"他猛然扯紧赤兔马缰绳,坐骑人立而起的嘶鸣声中,腰间金错刀已出鞘三寸。
李儒折扇轻摇,眼底掠过一丝戏谑:\"奉先何出此言?不过是替诸位减轻负担罢了。\"他抬手指向堆积如山的辎车,\"难道司徒大人不想让陛下的车驾走得更快些?\"
马超也不答话,只是将腰中佩剑拔出。西凉铁骑得令前压,甲胄摩擦声如寒夜惊雷,惊得王允踉跄着拽住吕布马缰:\"奉先!不可!\"他仰头望着吕布铁青的脸,喉结滚动,\"身外之物而已...留得青山在...\"
\"岳丈!\"吕布咬牙切齿,却在触及王允眼底哀求时,猛然攥紧拳甲\"拿去吧!\"
李儒轻声嗤笑:\"早该如此。\"他挥手示意西凉军上前,辎车被拖拽的吱呀声里,王允瞥见马超一闪而过的冷冽——那不是劫掠的快意,而是猎手看着猎物入网的笃定。
西凉铁骑如黑色铁墙压近,长枪尖端寒光映得并州狼骑脸色惨白。随着一声冷笑,狼骑们在长矛逼迫下颤抖着解开衣甲——金锭、珠宝、纷纷落地,在青砖上堆成刺眼的小山。
吕布紧咬下唇,尝到铁锈味。赤兔马不安地刨地,马蹄碾碎一枚镶嵌红宝石的带扣,迸溅的碎屑划过他手背,却比不上心中的刺痛。
\"奉先,忍一时...\"王允的低语被北风撕成碎片。老臣看着满地狼藉,蟒袍下的双手死死攥住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马超勒住极光,看着吕布僵硬如木雕的背影,忽然想起董公说过的话:\"真正的强者,要让敌人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他抬手按住佩剑,感受着掌心的纹路与剑柄契合——这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当对方连尊严都能被随意践踏时,所谓\"臣服\",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够了。\"马超开口时,声音比城墙的青砖更冷。李儒挑眉看向他,却在触及那双眼睛时心中微动——那目光里没有得意,只有看透世事的凉薄。或许在马超眼里,这些珠玉财宝,不过是用来堆砌\"凉王\"威名的砖石罢了。
吕布猛然转身,铁蹄碾碎一枚金饼。他望着西凉军收兵的背影,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今日丢的是金银,明日怕是要连骨头都被啃净——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住他的咽喉,让他在寒风中浑身发颤。但他知道,从长安城门打开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王允几乎是跌进马车,连声催促车夫挥鞭。车轮碾过碎玉的脆响中,并州狼骑如败兵般踉跄前行,盔甲歪斜,腰间再无半分金玉叮当。李儒望着他们佝偻的背影,指尖在腰间玉珏上敲出轻响,眼底闪过猎人般的狡黠。
\"文优果然好手段。\"马超驱马立在他身侧,断刃折射的冷光映着满地狼藉,\"这些财货于我西凉不过是鸡肋,却能让并州狼骑连骨头都软了。\"
李儒低笑,玄色广袖随夜风拂过金锭堆:\"君侯可知,真正的战场不在刀枪,而在人心。\"他弯腰拾起一枚滚落的珍珠,在掌心碾得粉碎,\"吕布号称飞将,却三番两次被压制都不敢吭声。狼骑们看在眼里,便会想——他们引以为傲的温侯,不过是个连尊严都能践踏的懦夫。\"
西凉铁骑的呼喝声中,远处忽然传来并州士卒的私语。有人踢开脚边金锭,嘟囔着\"跟着这样的主子,早晚要被剥得连裤衩都不剩\"。吕布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士卒们慌忙避开的眼神。他握紧方天画戟的手突然发抖,这才惊觉,李儒的刀从来不是砍在皮肉上,而是一寸寸剜着他的脊梁骨。
\"走吧。\"马超忽然抬手,极光踏着碎银般的月光缓步向前。他望着长安城头新立的\"马\"字大旗,听着身后并州军越来越轻的脚步声,忽然明白李儒的深意——当一支军队开始怀疑主将的锋芒,比斩下他们的头颅更致命。
风卷起李儒的广袖,他望着逐渐缩小的车队,轻声道:\"有甘宁,徐晃,张辽三员悍将在前方,突袭之下,并州狼骑这信心便难再凝聚。\"马超转头看他,却发现谋士眼底的笑意里,藏着比西凉寒风更刺骨的冷意——那是一种将人心当作棋子,轻轻一捏就能碎成齑粉的笃定。
大军在死气沉沉中拖沓前行,并州狼骑的马蹄声似被一层破布闷住,再不复往日的剽悍锐利。吕布骑在赤兔马上,腰间金错刀鞘因反复摩挲泛起青白痕迹,眉骨下的阴影深得能藏住刀刃。王允缩在马车里,透过帘子缝隙看着主将紧抿的嘴角,喉间的劝慰化作一声叹息——这支曾让匈奴闻风丧胆的铁军,如今连马蹄扬起的尘土都透着灰败。
\"奉先,待至兖州...\"王允的话被吕布突然甩来的眼神截断。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铁,老臣这才惊觉,昔日那个会拍着他肩膀喊\"岳丈\"的将军,眼底已凝着化不开的阴云。
忽有冷风卷着沙砾扑来,赤兔马陡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警告的弧线。吕布猛地攥紧缰绳,这才发现两侧慢坡上的荒草在寒风里诡异地静止。
\"不好!有埋伏!\"亲卫队长的呼喊被弓弦声撕裂。两支黑色洪流从坡顶倾泻而下,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如巨鸟羽翼,正是方才在长安交割的西凉铁骑。徐晃的开山斧劈开暮色,甘宁的大刀映着残阳,而张辽的铁枪直指吕布咽喉,枪缨红得像刚泼的血。
\"西凉狗贼!\"吕布怒吼着挥戟迎敌,方天画戟与张辽铁枪相撞,迸出的火星溅在他眼角,烫得生疼。他这才惊觉,李儒先前的\"放行\"不过是饵,真正的杀招藏在这荒坡之间——那些被夺走的金银细软,原来都是用来磨钝他警惕的钝刀。
吕布方天画戟舞得如银龙出海,戟尖擦着张辽面门掠过,却见那员西凉猛将忽然拨马转向,带着铁骑呈锥形突入并州军左翼。\"鼠辈!\"吕布怒吼着拍马追赶,赤兔马四蹄翻飞间,却听见身后传来亲卫的惨叫——徐晃的开山斧劈开盾牌,甘宁的弯刀已割开了狼骑的咽喉。
\"将军小心两翼!\"魏续的呼喊被马蹄声吞没。魏续挥舞着镔铁长枪,试图收拢溃散的阵型,却见西凉铁骑如黑色浪潮般涌来,每一次冲刺都卷走数条人命。并州狼骑往日赖以成名的冲锋战术,在士气低迷中化作散沙,被分割成无数小块吞噬。
吕布追至坡底,忽然察觉不对劲——张辽的铁枪虽节节败退,却始终与他保持着丈许距离,像是故意引他深入。另一边徐晃的斧刃劈开曹仁的护心镜,曹洪的长枪在甘宁的弯刀下险象环生,而他的亲卫已在混战中死伤过半。
吕布目眦欲裂,猛地一扯缰绳,赤兔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方天画戟裹挟着雷霆之势,朝着徐晃当头劈下。徐晃暴喝一声,双臂青筋暴起,奋力举起开山斧格挡。两柄重武器轰然相撞,火星四溅,震得两人坐骑连连后退,四蹄在泥地里犁出两道深沟。
就在吕布与徐晃僵持之际,寒光一闪,甘宁的弯刀如毒蛇出洞,贴着吕布肋下疾刺而来。吕布反应极快,侧身一扭,刀锋堪堪擦过甲胄,锋利的刀刃还是割开衣料,在他肋下划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张辽!\"吕布怒吼一声,转头望去,只见那员敌将正率领西凉铁骑如鬼魅般穿梭在并州军阵中。长枪所指之处,狼骑纷纷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就士气低迷的并州军,在这如潮水般的冲击下,阵型彻底崩溃,士兵们抱头鼠窜,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吕布心中怒火滔天,挥戟逼退徐晃,拍马便朝着张辽冲去。可还没等他靠近,两侧又杀出两队西凉骑兵,将他死死缠住。铁蹄踏碎满地残旗,鲜血混着泥土四处飞溅,战场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匹夫休得猖狂!\"夏侯惇的怒吼如惊雷般炸响。只见夏侯渊弯弓搭箭,铁胎弓拉成满月,连珠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围堵曹仁、曹洪的西凉骑兵。夏侯惇一马当先,手中铁戟舞得虎虎生风,率领虎豹骑如黑色洪流般席卷而来。
曹操残军见状,顿时士气大振。曹仁、曹洪兄弟双眼通红,挥舞着兵器,与夏侯兄弟的援军前后夹击。西凉军阵中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徐晃、甘宁、张辽三人同时勒马,朝着远处退去。转眼间,西凉铁骑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战场和并州军将士们绝望的哀嚎。
吕布紧握方天画戟,指节泛白,看着远去的敌军背影,胸腔中充斥着无法宣泄的愤怒。他仰头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却再也无法挽回这一败涂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