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每个人心里。”守夜人干笑一声,声音忽远忽近,“当足够多人心里的裂缝连成一片,现实世界的屏障就会破碎。城南只是最先显现的地方。”
温暖右眼的黑点已经扩散到半个瞳孔大小,视线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雾。更糟的是,他开始听见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听不清内容。
钟楼的墙壁上,那些凸起物渐渐形成人脸的模样,张着嘴无声尖叫。
“你眼睛里的黑点,”守夜人突然凑近,腐木般的气息喷在温暖耳畔,“是深渊之眼给你打的标记。被标记的人只有两种下场——变成它的傀儡,或者成为封印它的容器。”
温暖浑身一颤:“什么容器?”
“这座钟楼,”守夜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庄严,“就是镇压另一个'深渊之眼'的封印装置。你以为为什么它内部空间比外部大?因为这里关着一部分'它'的本体。”
墙壁上的人脸突然齐刷刷转向温暖,空洞的眼窝流下黑色黏液。温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楼梯扶手,一阵剧痛。
“小心点,年轻人。”守夜人阴森地笑着,“摔下去的话,可就不止十二阶楼梯了。”
十二阶?温暖心头一震——地铁事故消失的正好是十二个人!
“你究竟——”
铛!铛!铛!
午夜的钟声突然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震耳欲聋。温暖下意识抬头,视线正好与守夜人对上——
那双眼睛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漆黑的瞳孔竖成一条细线,周围布满星辰般的光点,旋转着形成一个微型旋涡。
温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体内的灵力像被抽水机抽取般疯狂涌向双眼。
“我说过别看我的眼睛!”守夜人怒吼,声音却变成了无数人同时嘶吼的混响。
温暖挣扎着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无法闭合。
右眼的黑点已经覆盖了整个瞳孔,并开始向眼白蔓延。
剧痛中,他恍惚看到守夜人的脸皮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鳞片。
“滚开!”温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腕上老胡给的铜钱砸向守夜人面部。
铜钱接触皮肤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守夜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
温暖感到视线束缚突然松开,立刻闭眼转身,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冲去。
身后传来守夜人扭曲的声音:“跑吧!但记住,当你右眼完全变黑时,它会来找你!整座城市都会成为它的祭品!包括那只多嘴的狐狸!”
楼梯在温暖脚下无限延伸,原本三层的距离变成了仿佛永无止境的螺旋。墙壁上的钟表全部开始疯狂转动,指针碰撞发出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
温暖捂住右眼——那里现在灼热得像被烙铁按住——用左眼勉强辨认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温暖终于看到底层的铁门。
就在他即将冲出去的瞬间,铁门突然自动关闭,门板上浮现出地铁车厢的轮廓,十二个黑影在车窗后拍打着玻璃。
“开门!”温暖用肩膀狠狠撞向铁门。
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响,铁门猛地弹开。温暖摔出门外,在粗糙的石板路上滚了好几圈。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发现钟楼的大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爬满藤蔓的实心砖墙。
城市的声音突然全部回来了——远处汽车的鸣笛、夜市人群的喧闹、甚至隔壁小巷野猫的叫声。
温暖有些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右眼,触感正常,但当他看向路边积水中的倒影时,发现右眼的瞳孔已经有一半变成了纯黑色。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温暖的手指在触碰到屏幕的瞬间就僵住了。
老胡发来的信息像一把冰锥直刺他的心脏:
“无论看到什么,立刻回来。钟楼里的不是守夜人。”
温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屏幕上的字在他眼中扭曲变形。他缓缓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座矗立在夜色中的钟楼。就在十分钟前,他才从那里出来,那个戴着鸭舌帽、自称守夜人的男人还对他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如果那不是守夜人……”温暖的喉咙发紧,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浸湿了后背的衬衫,“那真正的守夜人在哪?而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更可怕的是,他分明感觉到右眼里的黑暗正在扩散。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他眼球后面注入墨水,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的视野。
自从渺风来找他,那世界的变异就已经开启了。
温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意识到自己可能进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后,他悬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愤怒取代了恐惧,像一团火在他胸腔里燃烧。
“既然都想拿我当工具,”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决心,“那就让那群人付出代价。”
不一定是生命的代价,但总要付出代价。
想到这,温暖径直走向了不到两站以外的陆雨升的中医诊所。虽然他知道真正的陆雨升很可能已经被渺风控制在一个未知的地方,而诊所里的只是个冒牌货,用来混淆地府的视听,但他还是不死心。那个诊所是一个“门”——地府无数连接阳间的通道之一,也许在那里他能找到些线索。
夜色渐深,路灯投下惨白的光。温暖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诊所的招牌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陆氏中医·疑难杂症\"。招牌下的大门紧闭,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还没走到门前,温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当归、黄芪、还有某种他说不上名字的苦涩药材混合在一起。这味道比往常要浓烈得多,几乎让他窒息。
他刚想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温暖屏住呼吸,贴近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内窥视。
诊所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老式台灯亮着。药柜的抽屉半开着,各种药材散落一地。而在柜台之上,蹲坐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猫,正用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