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依旧兴奋,如果石宽不是主子,她就上前翻口袋了。她雀跃的说:
“我是不识字,但就不能看一下啊。”
石宽也不逗秋菊了,笑道:
“行了,信是他和另外一个人托人写的,给得了你姐,也给不了别人,这两天你就抽空回去一趟,告诉她吧。”
秋菊突然就想被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头低低的,双手抓着衣服下摆,在那缠啊缠,也不说话。
石宽就有些纳闷,问了一下:
“你怎么了?”
秋菊轻轻的晃了两下身子,咬着下嘴唇说:
“我不想干了。”
“不想干了?怎么回事啊?”
刚才见秋菊推文老爷时有些情绪,还以为是被杨氏骂了。可是到了茶房,又看到了杨氏十根手指包着凤仙花,知道是秋菊帮包的,样子又不像是被杨氏骂的。现在秋菊这举动,就让石宽纳闷了。
秋菊晃了几下身子,又说道:
“没什么,就是不想干了。”
这显然是不想说出实情啊,既然不想说,那石宽也不明着问,只是说:
“今年这么旱,我估计再过三个月,就会有不少人家吃不上粮,你在这里干活,不能说吃得好,但至少吃得饱,每个月还有月钱拿。你要是不干,回到家里多添一张嘴,你爹娘不一定乐意呀。”
石宽这话说到了秋菊的心坎上,别说再过三个月,就是现在就已经有人断粮,要去挖芭蕉根、黄狗头等充饥了。她家从上个月开始,也是一抓米加上半勺木薯粉熬粥度日了,现在整个家里过得最好的就是她,她这样辞工不干,回家不得被骂死啊。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滚了出来,滴在了那干燥的土地上。只是心里的委屈,也不知道怎么跟石宽说。
石宽是看出了一点名堂来的,他放低了语气,缓缓相劝: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是不是和谁吵架了,吵就吵呗,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不往心里去就行,活还是要干的。”
秋菊终于忍不住了,脑袋抬起了一些,不服气的说:
“我没有和谁吵架,是老爷……是老爷他……”
秋菊脸憋得通红,没有往下说,可是石宽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他有些严肃,低声问道:
“老爷?是不是他摸你屁股了?”
秋菊的脸更加红了,文老爷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动,却也不老实。经常趁她不备,就对着她的胸脯或者屁股抓上一下。她是敢怒不敢言,想着文老爷动作也不那么灵便,自己多提防一点就行了。
她严加防范,确实是很少让文老爷得逞了。可是现在木德三天两头就不在家里,文老爷拉尿,掏出那玩意,甚至把握方向,不让尿液淋湿裤子这活儿,就落在了她和杨氏的身上。
她是个下人,干的又肯定比杨氏多。要是文老爷正正经经,那也没什么。服侍一个瘫痪的人,那帮对方掏出那玩意拉尿,这都是正常的事。
可是文老爷贼心不死,经常会趁着被扶起来站立这工夫,就对她动手动脚了。这种时候她也不能把人推开,一旦推开文老爷就会摔倒,所以只能忍受。
有时稍微挣扎几下,文老爷还会故意扭方向,淋她一裤子。今天一大早,她又被淋了一次,心里真是气得想杀人。
杀人她是不敢的,就连骂文老爷一句都不敢,又实在无法忍受,所以便想到离开。不在这里干活了,那也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秋菊越想就越委屈,咬着下嘴唇,忍不住哭诉起来:
“嗯,摸我故意尿我,要说他还行,那我还可以理解,可他就像一条虫,根本就起不来了,还这样,这就是故意的整我,我是做不下去了。”
“行了,你别说了,我帮你想办法收拾他。”
不需要秋菊说得太清楚,石宽的脑子里就产生了画面。一个家里的男主子对女下人动手动脚,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听着就让他气愤,可能是他和文老爷之间还是有着仇恨的,为了文贤莺,他是暂时放下了仇恨。但文老爷自己作死,又让这仇恨产生了些火星。
真的离开文家,秋菊也不舍得,现在把这事告诉了石宽,她心里也好受了不少。这种事情,也只能是告诉石宽。石宽是文家的外姓人,而且和文老爷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她把眼泪抹去,小声的说:
“嗯,那我一会就和太太请个假,回家几天再说,顺便告诉我姐。”
石宽本来应该走了的,这会却钻进了茶房里,还对秋菊说:
“你去吧,一会把你家太太叫到这里来,我有些事和她说。”
秋菊的事是个小事,石宽怕放在心里几天就忘记了,现在既然人已经在杨氏的院子里,那就趁热打铁,痛快的说了吧。
没多久,杨氏就来了,身后没有跟着秋菊,应该是秋菊请了假,回家去了。
茶房里有现成的茶,石宽帮忙倒了两杯,一杯推到杨氏的面前,一杯自己一口饮尽,然后就噼里啪啦把文老爷调戏秋菊的事说了出来,毫不隐瞒,不吐不快。
杨氏听了,脸却是红一阵白一阵。文老爷是她的丈夫,石宽是个晚辈。晚辈对她说这种事,她感觉非常的没有面子。她一言不发,茶也不喝,就这样干坐在那里。
石宽认为告诉了杨氏,杨氏肯定会和文老爷说一下,那文老爷就会收敛一些的。
杨氏确实是要对文老爷说,在石宽走后,她就回到文老爷的房间,坐在椅子上,等文老爷醒来。
文老爷刚才是坐困了,并没有睡意,躺在床上也还没睡着,看到杨氏又回来坐在那里,有些纳闷,就欠了欠身子,问道:
“里耿么啊?九珍么侄吗?(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还想娶个六房?”
杨氏板着张脸,脸色铁青的问。现在文老爷瘫痪了,事事都有求于她,她也是敢用这种脸色,这种语气发问的。
文老爷还搞不清状况呢,咽了一下嘴里的浓痰,说道:
“里锅拉么?(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