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晚接过那份文件,“好,贝老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准备的。”
贝茵轻轻按住顾听晚捏着文件的手:“那套《云门羽衣》......”
她眼中闪着水光,“我跳了四十年都没跳出你视频里的神韵。”
突然,水穆霖重重放下茶杯,打破了有些压抑的氛围。
“先说好!每周最多抽两天练舞!医学院和我这儿的功课不能落!”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水陌辰开口附和,“听晚这学期在医学院的月考又得了满分,我这个艺术学院的人都听说了。”
他将温好的新茶推到顾听晚面前,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回,“魔都大学的新一代学神,上课坐过的位置都有人去膜拜沾沾考运。”
水穆霖满脸骄傲,仿佛水陌辰夸的是他自己一般,“那当然,我们听晚的优秀有目共睹!”
闲聊片刻之后,水陌辰看向顾听晚,“我最近的画作遇到了些瓶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一旁的三个长辈对视一眼,默契的站起身开始找事儿干。
“诶呀,我厨房还炖着鸡汤,贝茵,你来帮我尝尝味道咸淡!”
“我得去试试那方李廷珪墨,你们先聊着哈!”
顾听晚看着年纪加在一起都一百多岁的三个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人在尴尬的时候果然都会显得很忙!
水陌辰率先起身,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不断摩挲着衣角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走吧,去书房?”
顾听晚欣然点头,“好。”
水陌辰引着顾听晚穿过回廊,推开书房梨木门时,满墙典籍在斜阳下泛着金边。
“上次你说的王维‘诗中有画’,我整理了这些。”
水陌辰从多宝阁取出一册手稿,指尖在泛黄纸页上停留片刻。
他注意到顾听晚的目光掠过墙上新挂的《辋川图》,立即领会,“你也觉得这幅的皴法太过刻意?”
顾听晚走近细观,片刻后才轻声道:“辋川二十景里,王维最重‘空翠湿人衣’的意境。”
素手指向山岚处,“这里若用米氏云山的手法,或许更能表现‘山路元无雨’的湿翠。”
水陌辰呼吸微滞。
他研究此画三月有余,从未有人一眼看破他刻意模仿荆浩笔法的别扭。
此刻她站在半步之遥,发间淡淡药香与他熟悉的墨香交织。
水陌辰几乎要伸手去触碰顾听晚腕间晃动的白玉镯——那还是母亲上个月硬要给她戴上的。
“你总是......”
他喉结轻动,把“懂我”二字咽回去,转身取茶具时险些碰倒青瓷笔洗。
【叮!水陌辰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5!】
顾听晚接过他递来的建盏,指尖相触时察觉他迅速缩手。
“前段时间我跟人讨论过敦煌壁画,”她不着痕迹地退到画案另一侧,“有些色彩技法与隋代青绿山水相通。”
水陌辰望着突然拉开的距离,指节微微发白。
他想起那日在御水湾见到的场景,偌大的别墅客厅里挤满了人,每一个都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英俊、优秀,似乎是他们之中最不值得一提的共通点。
更重要的是,水陌辰清晰的记得,在场的每一个男人,眼中都充斥着跟他一样的——倾慕和爱意。
一向被称为国画界天之骄子的他,在那些人当中,不过也只是泯然于众人矣。
“听说...”他声音发紧,“谢卿的新歌mV想找你跳开场舞?”
顾听晚有些意外他会关注娱乐新闻。
“还在考虑。”
她将茶盏轻轻放回案几,瓷器相碰的脆响让水陌辰肩头微颤。
这个总是清冷自持的青年,此刻眼中有她熟悉的挣扎——他曾在沈从言的脸上看到几乎相同的神情。
顾听晚忽然指向窗外:“石榴花开了。”
水陌辰随之望去,只见暮色中榴花似火。
再回首时,顾听晚已走到门边整理绢帛,留给他一道恰到好处的背影。
顾听晚深知,85的好感度,水陌辰已经动心了。
她对水陌辰并非没有好感。
可偏偏,水陌辰是她最敬重的老师唯一的孩子。
穿越过来的这半年多的时间,水家让顾听晚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她不能因为系统的任务,或者是她那些永远不能全身心投入的那点喜欢,自私的让水陌辰称为她的所有物。
顾听晚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可是她不能让那个亦师亦父的可爱老头伤心难过。
这个无声的拒绝让水陌辰心口发涩,却又奇异地松了口气——
原来她早已察觉,原来她不忍他为难。
“该回去了。”顾听晚在门槛处驻足,“下周末一起看老师新得的《历代名画记》珍本?”
水陌辰望着她融在夕照里的轮廓,突然明确了自己要什么。
“好。”
他上前将一枚刻着水纹的羊脂玉牌放在她怀中的书卷上,动作轻得像拂去落花:“祖父给我的护身符,你拿着。”
顾听晚本想拒绝,可看到水陌辰那双真挚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回程的车上,顾听晚摩挲着掌中温润的羊脂玉牌,忽然发现系着的络子别有玄机。
深青与月白丝线交织出流云纹,收口处竟缀着两粒殷红的珊瑚珠——正是她跳《云门羽衣》时鬓角的装饰式样。
她想起方才水夫人悄悄说的话,“陌辰这孩子,前些日子翻出我年轻时编络子的手艺,非要学什么‘四合如意结’......”
现在想来,应该是师母注意到了她放在怀中的玉牌。
顾听晚心中微动,那个总是清冷示人的青年,竟把说不出口的心事都编进了这方寸之间。
如此不动声色的珍重,比任何直白的示爱更令人心惊。
而此时的水家书房,水陌辰正将编坏的第二十七个络子收进抽屉。
月光漫过画案上未完成的双人像:男子研墨,女子执笔,石榴花落满肩头,画中女子的腕间赫然系着与他今日所赠一模一样的流云络子。
水陌辰看着那幅画轻笑,眼中迷雾尽散。
既然做不到放手,那就像父亲守护母亲那样,永远做最能懂她画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