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东南亚各国共计十三家宫观寺院组成一支规模达百人的联军,在牙加达斗姆宫废墟上誓言要向一清道发起报复,旋即乘船出海直奔棉兰老岛,火烧一清道老观,杀尽观中二十七名道士。
他们把从牙加达誓师到火烧道观的全过程都录了下来。
目的是证明自己的战绩,向亚洲道门发展基金领取奖励。
但当他们带着录像照片来到香港后,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吴高诚专门赶赴香港,否认基金会曾发出过类似的悬赏,并且明确表示基金会成立的目的是帮助东南亚各国宫观同道发展,绝不会成为寻仇报复的工具。
十三家宫观代表又惊又恼。
他们搞这么大的阵势,还特意录像为证,就是因为事前曾派人来香港这边求证。
来香港的人回去后,信誓旦旦地表示基金会确实发出了公开悬赏。
于是才有了这次罕见的跨国征伐。
很显然,基金会不可能说谎,因为香港本地的宫观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这是一个仅针对东南亚各国宫观的骗局。
来香港证实这事的人出了问题。
十三家宫观代表立刻联系人去找当初来香港求证的人。
结果当时来的五个人,死了四个。
有出车祸的,有想不开自杀的,有犯事被警方击毙的,还有一个因为算命不准被人打死了。
好在还有一个没死,虽然逃走,倒底留下线索,最终被在新加坡找到。
各家宫观立刻组织人手过去捉拿。
结果上门的时候漏了底,那人极为警觉,立刻逃跑。
但各家宫观因为这事动员了上百人过来,早把整幢楼连周边街区都围住。
那人走投无路,最终逃到天台,坠楼自杀。
在跳楼前,堵住他的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收了多少好处。
那人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跳楼,果断干脆,毫无犹豫。
“织罗!”
人死了,但线索留下来了,各家宫观还在不死心地继续调查,想要找出坑他们的幕后黑手。
也有人曾怀疑是不是惠念恩设的骗局。
但这个怀疑很快就被否定了。
否定的理由也很充分,惠念恩出身内地,在东南亚这边没什么势力,要不然也不会搞亚洲道门发展基金来争取人心,靠本事横冲直撞杀伐无双没问题,但要说在他们已经落地生根的东南亚设局骗他们根本不可能,而且惠念恩也没有理由骗他们这些小宫观去对付一清道,以他的本事,有这功夫早就自己杀上门去解决了,难道一清道还能比台湾的三理教、泰国的甘达大法师更难对付?
这些消息最终全都汇集到了我这里。
能够做到如此,不过是七个字。
有钱能使鬼推磨。
黄惠理暗中在各家宫观寺院都收买了人,也不用他们做别的,只管把消息传递出来便是。
不仅仅是参与行动的这十三家,而是当初参加一清道交流大会的各家里都有。
整个东南亚稍上点规模的宫观寺院,无一不有黄惠理的线人。
不仅是为了这次做局,更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当这十三家宫观因为受骗上当而近乎发狂的时候,便另有传言开始在东南亚各国宫观寺院中流传,大意是认为一清道虽然被素怀斥骂,但根底还是正道大脉,流落海外开观,也是迫于形势,不应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就把人家老观给灭了,明里暗里指责这十三家宫观寺院为了钱而失去了出家人的本分。
这些传言只是开始。
接下来,这十三家宫观还会受到明里暗里的排挤,处境由是变得极为困难。
而亚洲道门发展基金会将会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将会发布一个研究一清道历史的小册子,在里面不仅会公开一清道在抗日时期投敌的各种罪证,而且还会论证一清道的根底并不是真正的正道大脉,而是外道牵强附会,并且说明一清道这次跳出来搞交流大会,背后有地仙府和玄理会的支持,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东南亚同道,抢夺海外正外道的认定权力。
到时候,就可以替这十三家宫观寺院解围,然后再巧立名目,小施手段,对这十三家施以援手,便能收获他们的投靠。
这是为了进一会压迫地仙府的活动空间,推动东南亚各国宫观寺院与地仙府主动切割。
地仙府已经在东南亚苦心经营了近半个世纪,势力盘根错节,不是说杀了几个九元真人就能灭掉那么简单,想要将他们彻底消灭,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急不得。
我现在做的这些,就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用一年时间,通过亚洲道门发展基金来打造一个反地仙府的联合力量,哪怕是一年后我渡不过劫寿这一关死掉,也可以保证对付地仙府的行动持续下去,直到把他们完全消灭。
而有了这一个后步,那么我需要全身心去做的,也不过就是杀尽九元真人,削弱地仙府的战斗力和向心力。
至于说彻底消灭地仙府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想过一定要靠自己亲手完成。
功成不必在我。
只要做好设计,哪怕再过五十年才能彻底消灭他们,我也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就在十三家宫观入套不久,郭锦程传来消息。
玄理会高层骨干在新加坡全军覆灭,在地仙府内部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虽然没有证据,但多数人都认为这是我对素怀被害和玄理会策划海外正道大脉传承交流大会的报复。
但这一次,没人再贸然喊打喊杀要报得回去了。
没了玄理会的组织,地仙府分散在东南亚各国的势力便各自为政,有如一盘散沙。
一直躲着没露面的郭锦程终于在大马亮相,提出尽快重新组建玄理会,以方便统合地仙府分散各国的力量,确实地仙府整体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同时再次向地仙府各方势力提出了与我讲和的意见。
反对的声音依旧有。
但却小了很多,而且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决。
郭锦程推测,最多再过半年,他就可以统一地仙府内部的思想。
不仅仅是同我讲和这件事情,还包括他之前提的想借东南亚乱局谋求裂土分疆的想法。
为此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地仙府的八位九元真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人活着。
我自然不会给他答案。
郭锦程便退而求次,问妙玄仙尊是不是还活着。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回答。
但郭锦程却满意了。
第二个问题,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郭锦程知道妙玄已经死了。
妙玄雄踞金三角,手握雪花汗和人蛇这两大生意,一直是地仙府内部与郭锦程并立的两大经济支柱之一,也是反对郭锦程各种意见的头号主力,如今一死,等于是阻力消失大半,对于郭锦程是极佳的利好消息。
我问郭锦程准备怎么操作分疆裂土这件事情。
郭锦程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转而告诉我,鲁虎家族因为法兹尔和保鲁斯之死而大怒,并且迁怒于地仙府,已经开始施展各种手段,打击天泰集团,并且摆出了要吞掉天泰集团的架势。
以鲁虎家族的力量,以及族长同总统的亲密关系,吞掉天泰集团只是小事一桩。
郭锦程的根基必将因此而动摇。
我问他是不是怨恨我。
要不是因为我的操作,天泰集团必定不会受影响,可以继续同鲁虎家族合作。
郭锦程却告诉我,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反对他在东南亚裂土分疆的最主要一个理由就是,他的天泰集团和鲁虎家族关系密切,借助鲁虎家族大赚特赚,有力地支持了地仙府在东南亚的扩张和规范,一旦他要搞什么裂土分疆,必定会得罪鲁虎家族,严重影响天泰集团,进而影响地仙府的发展和稳定。
可现在,鲁虎家族主动发难,等于是打破了那些反对者的幻想,让他们认清了自家在东南亚的地位,哪怕再有钱也不过是权势眼中的待宰羔羊。
摆清了这种认识上的错误,才能更有利的统一地仙府内众人的思想,全力推动裂土分疆的主张得到地仙府的整体支持。
郭锦程已经有些急躁了。
在他预计,明年金融风暴还得持续,东南亚各国最后一点底裤都会被扒下来,丢尽所有的颜面,经济的垮塌必将引起政局动荡,到时候以各国一以贯之的做法,必定会按老习惯搞排华来转移矛盾。
数百年的东南亚华人史,不仅仅是背井离乡的艰苦拼搏史,更是一次次被屠杀的血泪史。
而这次,就是郭锦程等待的时机。
他认为,时代已经不同了,尤其是现在资讯发达,无论东南亚哪国先挑动排华,都必将会遭到千夫所指,在国际上遭受巨大的舆论压力,到时候本就因为经济崩溃而走投无路的当局必定倒台。
这时就是他采取行动的最好时机。
聚集于国际视野下的压力,将使得当局不敢采取以往的强力镇压模式。
而只要这强力镇压迫于国际压力没有及时开展,裂土分疆就成了七分,剩下的就看具体怎么运作,要死多少人了。
在郭锦程看似平静的讲述中,死多少人,只不过是一个冰冷的计数。
对于他而言,只要能达成裂土分疆的目的,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当然,郭锦程同我讲这些,自然不是在炫耀他的计划即将迈入实质行动阶段,而是向我表明他当前面临情况的复杂和严峻,希望可以通过我得到内地这边更多的支持帮助。
我告诉他,这种想法,要从郑六那里入手,只要能够说服郑六,他就一定能带来意料之外的极大惊喜。
郭锦程要的就是这句话。
郑六摆明了是我放在香港的棋子,没有征得我的同意,他绝不敢冒冒然就直接去找人。
结束同郭锦程的通话后,我便联系郑六,告诉他过后郭锦程会去找他,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下来,但要办事必须得先拿钱才行。
郑六对办事没有兴趣,但一听说可以先拿钱立马来了精神,问我可以拿多少钱,他能落下多少。
我告诉他随便要,能要到多少,是他郑大公子的本事,我一分都不要。
而我明确告诉他,同郭锦程见过面收完钱后,他就可以起程返回内地,先到金城这边同我汇合,到时候带着战俊妮一起去京城过年,先把两人的事情办了。
郑六登时兴奋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马上就见到郭锦程。
我又叮嘱郑六,拿到钱后,还是可以通过之前的渠道来解决存贮和带入内地问题。
所谓之前的渠道,就是天罗提出来的跨境洗钱方法。
之前郑六卖军火的钱,就都走了这个渠道。
当然,对于郑六来说,这是把钱洗回国内,供他花销,但对于天罗来说,却是在拿郑六赔给各家的钱。
他们在把钱运入国内后,洗干净手尾,就可以转给那些雇他们追钱的公子哥,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跟这个公子哥的圈子关系更加紧密,以后有机会帮他们办更多私密的事情。
郑六痛快地答应了。
对于他而言,没什么比回家过年更重要的了。
没过几天,郭锦程果然找上郑六,除了提出再购买一笔军火的同时,希望郑六可以帮忙搭桥,结识一些内地公家的有力人物,尤其是涉及外交方面的。
这一个请求对于郑六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他们郑家老爷子曾在外交口干过,门生故旧无数,找他来办这事,正正是烧对了庙门。
但郑六却没有那么痛快地答应下来,而是拿了郭锦程一把,先是推脱老爷子已经退了,他认识的人不多,再是又说自己现在是带罪之身,连家都不敢回,哪还敢帮他搭桥?
不过,郑六这点稚嫩的演技,在郭锦程面前完全不够看。
郭锦程看出郑六这推三阻四不过是想要钱,当场便拎了沉甸甸的兜子放到郑六面前。
兜子里装的金砖,整整十块,标准重量,甚至还有花旗银行的标记。
这是给郑六的预付款,除此之外还答应只要事情办成,还会再单独给郑六一笔答谢费用。
郑六被金砖晃花了眼,当即就满口答应下来。
只不过,他答应这事第二天,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