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卡不列!我现在根本不想回到电影本身,三部东方电影争夺欧洲最高荣誉,这太荒谬了!看看他们的本质吧——《小偷家族》用温情麻痹阶级矛盾,《燃烧》用哲学消解愤怒,而陈燔......他把伤疤故意缝在纽约这件西装上,这就是在取巧,他就是个投机分子!”
“不不不,一个东方人拍西方的东方人,这超级酷的;如果哪位非洲的音乐人能专门为其他地方黑人写一首歌,我不介意免费当主唱!” 非洲裔的哈贾·宁端着酒杯示意一下——别人喝咖啡,她却要了一瓶红酒,眼下已经开始轻微的摇头晃脑,似乎在暗中谱写乐章。
“但是,”克里斯蒂安重重的一顿音,“他们都在用欧洲的语法!李沧东的虚无主义来自加缪,是枝裕和的家庭观继承小津,至于陈燔……这些跳接剪辑根本是戈达尔和盖·里奇在唐人街还魂!”
安德烈提高了嗓门:“那只是拙劣的模仿!尤其是陈燔,这个从未在国外定居的投机分子把把批判现场设在纽约,就像把断头台架在凡尔赛宫门口——他明知西方媒体最爱这种戏码!”
“安德烈,你拍《利维坦》时不也把圣经隐喻嵌进俄罗斯冻原?!你知道西方想看到什么样的俄国!” 阿娃·杜威内立马针锋相对。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无非是你讽刺的是自己的国度,他讽刺是全世界通行的现状!”
“那我也不会做出‘谁谁会把阅兵式放在自己生日那天’这样的可笑预言!”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一个疯子当首脑!”
俩人怼得火热。
克里斯汀和蕾雅却在交头接耳,一个说“我受够了他们在电影中讨论政治,无论是电影中还是电影外”,另一个回 “还不如聊聊陈燔妻子那样的东方美人”……
凯特只能以手扶额:“女士们先生们,我需要提醒诸位,现在离颁奖礼已经不足24小时,如果晚上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还拿不出一个最终的决定,那就不得不提让人提供无限量的咖啡了……见鬼的,你们知道熬夜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能有多致命吗?”
她抢过哈贾手里的红酒瓶一阵吨吨吨,脸上涌现出酒红色的光晕:“萨金塞夫先,请不要再用投机分子这种称呼——这里是戛纳,不是柏林,更不是莫斯科!我们不能只看艺术性,也要从普通观众的角度出发!”
凯特看眼身边的哈贾,见对方痛快的点头,于是继续,调门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而陈燔作为导演,给与观众一个更熟悉的环境去帮他们完成观影体验,这在商业性上是无可厚非的!”
事实上,方才提到的三部电影里,凯特先看的是最早上映的《小偷家族》,她喜欢这温暖如圣母院彩窗般的表述。
然后是最晚上映的《燃烧》——她也很喜欢这种情绪剧烈的表达,而且确认这电影会受到专业人士的吹捧,但同时也确定,这电影更适合去追逐金狮而不是金棕榈——导演用了太多碎片化的表述,无形中抬高了普通人的观影门槛。所以,这不是戛纳想要的电影。
最后看的才是《寄生虫》——陈燔虽然也有隐喻和暗示的成分,但核心却直白。她很容易就看出了藏在贫富问题背后的是什么,同时她也扪心自问,穷人和富人,到底谁寄生的谁?而出现这样情况的背后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而且凯特非常确信,在场的人至少有过半的人看出了这些——包括那个反陈燔反最凶的北极熊。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问出这两个个问题。
真是一群装糊涂的天才啊。
话说那个点火家伙呢?在这颁奖礼的前夜,怕是已经彻夜难眠了吧!
……
坎城街头,陈燔一边品尝着红酒焖牛肉,一边悠然的看着风景。他在这边待了半个月,商务宴请全交给了老白男和华纳的负责人。自己就每天看看电影,逛逛街,灵感来了就回酒店码剧本,又是在气候宜人的地中海边,简直不要太惬意。
他甚至有好几天久违的十点就上床睡觉,六点就起床跑步,眼下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好像又回到了20岁的时候。
至于那些酒宴和晚会——陈燔可不想给法国,乃至全世界各地的女郎们挑战自己软肋的机会。
“哇,我这么紧张,你这么轻松?”去而复返的佳辉哥坐在他对面,面前的浓汤他就浅浅的尝几口,随后就一直在把玩勺子。眼睛也来回飘忽,没有什么固定点。
“他装的!”丫丫替陈燔开口。她也是二度重返戛纳,虽然最佳女演员的机会不大,但丫丫觉得这可能是老公最光荣的时刻,她不想错过。《红毯女士》又正好因为天气原因要停机两天——有限的时间里她要来回赶,这意味着会很累,但值得。
此刻丫丫用正眼神示意陈燔,让他快承认,好维持下老影帝的尊严。
但梁佳辉先开了口:“不用演啦,其实我才是装的,没看出来吧?!论演技,你们还有得练!”
言罢,人还真就瞬间恢复到日常状态,取过一份法棍切片,就往浓汤里蘸,然后miamia大嚼,就和吃油条似的。
“1992年,我本也有机会来的......对了,还有柏林......但那个时候我忙着赚钱养家吗,哪有这个时间......”
92年,家辉哥主演的那个艺术成分很高的电影《情人》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但是人没来。
入围柏林的则是《阮玲玉》,大女主戏,最后张曼玉拿下影,他还是没来。
“真的?电影节还没有赚钱重要?”丫丫捧场的问了一句——这话要传上网,那些吹自家哥哥受邀去xx电影节参加活动的死忠粉们估计要破口大骂。
“当然真的,你以为那时候我们片酬很高吗?香港的物价又那么贵......而且,我和你们讲,90%的电影节,都是小圈子的游戏,本质上是一场秀!”
“那您这次是来玩游戏,还是参加秀?”
“为了你啊,你付我工钱,我当然要配合宣传啦!”佳辉哥眯着眼,绝口不提自己的‘圈子’因为陈燔倒了大霉。
那是那些人作死而已,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吗——就像《寄生虫》里的主角一样,他对恩仇分得很清楚。
“那明年的金球和奥斯卡你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用你们的话讲,我就当是公费旅游啦!”
“你们要去金球和奥斯卡?”不算熟悉的声音,但十分熟悉的脸,这边仨人都起身相迎。
佳辉哥现在是真自如,他用略带一点贱兮兮的口吻开口:“阿丽啊,来,我给你介绍!”
巩皇忍住给王之蔑视的冲动:“这是我的师弟师妹,需要你介绍?”
“哇,听上去你很熟的样子?”
“怎么不熟?我们刚刚也合作过!”巩丽大大方方的拉着丫丫一起坐下。她揽住丫丫的动作似乎比陈燔还熟练。
“真的?”梁佳辉满腹狐疑,他可听说对方已经是半归隐的状态,轻易不接片的。
陈燔眨眼:“真的,丽姐中戏大前辈,照顾我们年轻人啦!”
那边丫丫也小心翼翼:“您是来参加闭幕式的?”
“是,本不打算来,正好有事赶上了。”巩皇说这话,好像就是遇上了一顿便饭的样子。
也对,人是戛纳常客,她虽然没拿过影后,但五次入围,还担任过评委,04年拿到了组委会颁发的特别纪念大奖。她那十八次登上红毯的记录是华人之最(范爷要是不出事,这记录或许维持不了多久,当然,要赶上人家的含金量也够呛),也被媒体称之为‘戛纳的女儿’。
“有事?”x3。
“那我换个说法——就是因为听说陈导入围,而且还是大热门,我才特意过来!”
家辉哥摆摆手:“你不要调戏人家年轻人,人老婆就在你身边呐”
“不是调戏,我主要是替人来当说客?”
“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能让您当说客?”
“李桉李导演。本来我们约了晚宴后找你,没想到现在就遇上了,我就提前说一声......”巩皇观察着眼前的两个男人,见人神色正常都没啥紧张感,于是又补了一句,“或者,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正好阿辉你也在!”
“他找我演戏还是找陈燔导戏?”
“都不是,等他来,让他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