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允妄图讨价还价:“筠儿,别闹了,你这样我根本看不到琴弦……”
“你存心不让我把曲子听完?”
段少允没了法子。
他手虽抚着琴,心却全是乱的。抬眸就是她的那张俏生生的脸,低眸……算了,俩人面对面贴得这么近,他不方便往下看。
段少允面上一烫,深吸了几口气,视线侧向一边,实在不知该往哪搁。一首简简单单的琴曲,竟弹得磕磕绊绊,频频有误。
不多时……
“怎么又弹错了……”凤筠不满地皱眉。
她虽对琴没什么嗜好,但基本的琴谱也算得上耳熟能详。况且她平时贪图享乐,常去听曲看戏,因此耳朵养得颇为刁钻,如果说她一开始纯粹是为了赌气才逼他弹琴的,那此刻她是真盼着他弹得好听些,不然她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吗?
段少允答非所问:“你……你能别乱动吗?……嘶!”
他话音未落,膝上的人便扭了扭腰。
“坐在这硬邦邦的,实在硌人……”凤筠抱怨。
段少允手指头把琴弦都扣紧了,压低眉眼,颇有几分羞恼地瞪着她。
“哟,这屋子里炭火也算不得多足,你怎么都出汗了?”凤筠掏出贴身的帕子,在他额上沾了几沾。
帕角带来的香风,令段少允的鼻息愈发凌乱。
“……玩够了没?”
“没,”凤筠答,“怎么着也得让我把曲子听完吧?”
段少允牙根咬紧又松开,松开了又咬紧,硬是忍住了没将她按在怀里直接吃干抹净了。
他知道这位姑奶奶在赌气,在她把气撒完前,他最好还是顺着她的意。
于是,他逼着自己愣是把余下的曲子弹完了,期间手是怎么动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全凭往日练就的指法下意识地完成。
不久……
“现在满意了?听够了?”他的手甫一脱离琴弦,立刻箍住了怀里的人。
凤筠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可别再弹了!我原看你这么爱琴,还以为你琴艺了得,本来想着再听个十首八首呢……”她又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叹道,“服了,好难听……”
明明是她作乱在先,此刻却倒打一耙,狠狠贬损自己的琴艺,段少允真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险些活活憋死。
他托着腰将人往起一抱。
“干什么?”凤筠推他的肩。
“听完了琴,该回卧房了。”他的声音喑哑。
“大早上的,才起床没有一盏茶的工夫,又回卧房?”凤筠拿手扒着琴案不肯松,“等等,你莫不是想……”尾音刻意拖长,带着明晃晃的戏谑。
段少允恨恨答:“是。我就是想!”
他空出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拽着琴案的手指头。
好不容易把她的手掰开了,她却又从他怀里钻出去,一屁股靠坐在了琴案上,将琴身都碰歪了。
段少允的手绕过她身后,下意识去扶琴,再抬起头来时暗道不好,因为这位姑奶奶明显是又不乐意了。
“这么宝贝你的琴?”她还真把琴桌当凳子了,上身后仰,翘起了一个惬意的二郎腿,可脸色却不是同样的惬意。
段少允眼眸藏在睫羽之后,也不知在琢磨什么。片刻后,才解释道:“筠儿,你不明白,这琴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这间书房中,琴案被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漆面和丝弦又被养护得很好,傻子都能看出来它很重要。
但是他怎么敢……当着她的面就这么说出来?
凤筠勾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唇就是一口。
段少允吃痛,他舔了舔下唇,已然尝到了血腥味。
凤筠原本还在等着他发火,没想到他竟笑了笑,还主动凑过来,再次加深那个吻。
两人几番纠缠挑逗,都有些情动。
凤筠因坐在琴桌上,比段少允矮上一头不说,身形也不大稳,被他抵着索吻半晌,手脚脱力,几乎失去了平衡。
慌乱间,她的手指勾得身后的琴弦发出“铮”的一声锐响。
段少允适时地开口哄道:“筠儿,我抱你回卧房。”
凤筠只当他是心疼那几根破弦,倔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她扯开他的衣襟,“回什么回?不许回!”
段少允面露难色:“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你不乐意?”
“没有……只是……这是在书房。你头疼才好了些,我怕……”
“你怕?我看你是怕弄脏了你的琴案,碰坏了你的宝贝吧?”
段少允闭了嘴。
……
凤筠的话倒是一语成谶,最后的最后,不止琴案一塌糊涂,那张琴都不知何时被推到了地上,弦绷了一根,轸断了几个,横陈在满地凌乱的衣衫之上,可谓惨不忍睹。
凤筠也不知自己在赌什么气,这琴案又冷又硬,硌得她皮肤淤青也就罢了,她的腰也遭了不少罪。
昨夜本就纵情过了头,如今一大早又来上这么一出,她现在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被拆开了打乱了又重新拼凑起来了一般,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反观段少允,倒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真不知道他俩是谁在惩罚谁?
给她重梳发髻的时候,段少允才留意到那支簪子。
“那些首饰都看到了吗?还喜欢吗?”
“行吧……能凑合用。”凤筠倦得眼皮打架。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为什么偏偏要戴这一支?”
“随手抓起来一支,刚好就是它……哎,你哪来的这么多话……头发不用梳得太齐整,等下我还要再睡一会……”
身后,男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
大致收拾妥当后,段少允将她拿外袍裹了,打算抱她回去休息。抬脚刚走了两步,地上破损的琴身便挡住了路。
凤筠窝在他怀里,察觉到他的视线恰落于琴上,语气不由得生硬起来:“怎么,心疼啦?多少银子,你说个数,姑奶奶以后赔给你。”
令她意外的是,段少允只是以足尖将那琴踢开了少许,随后继续大步向前,竟连头都没回,全然不像是损失了某样心爱之物的反应。
“你……你不是说,这琴很重要吗?……你怎么不生气?”
段少允边走边答:“御赐的琴,自然是很重要。自我五岁开始学琴的时候,皇兄便为我寻了名师,斫就了这床伏羲琴。这么多年来,母妃时刻警醒着我,让我好好供着这床琴,万万不可损毁,免得惹皇兄不快。不过以如今的情势,只靠着这些微末工夫,怕是远不足以让皇兄相信我的忠心了。”他轻笑一声,“因此坏了也好……你来寻我的时候,我正发愁该找个什么由头将它丢了,省得平白占着地方。”
凤筠吃了一惊,“什么?这琴竟是皇上赐给你的?”
“不然还能有谁?”
“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她默默咽了回去。
所以……她这一上午,到底是在和谁较什么劲?甚至还非要和他在那琴桌上……
感受着腰间和四肢的酸软疼痛,她懊恼得两眼一闭,干脆缩在他怀里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