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萧贵妃一身华服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珠钗凌乱。
夜墨跪在她身侧,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不肯弯折的剑。
宫人们远远瞥见,无不色变,慌忙绕行,仿佛那里是噬人的旋涡中心。
苏蔓蔓随着李德全匆匆赶来,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沉。
她快步上前:“贵妃娘娘,殿下!”
白贵妃抬起头,泪痕蜿蜒在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本宫的花园里竟也搜出了雪崩草!皇上惊怒交加,当场便……蔓蔓,本宫是冤枉的!”
她声音哽咽,手死死攥着袖口,指节发白。
李德全急声催促:“郡主,快请吧,万岁爷要紧!”
苏蔓蔓与夜墨视线交汇,瞬息间便交换了彼此的意思——情况危急,稍后再议。
踏入养心殿内,药味与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大乾帝毫无生机地躺在龙榻上,面如金纸。
太后端坐榻旁,面沉如水,皇后与众妃屏息垂首,诸位皇子立于末尾,个个神情凝重,殿内落针可闻。
苏蔓蔓一进来,便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那些视线里充满了审视、怀疑,甚至幸灾乐祸。
“安澜郡主!”太后声音冷得像冰,“上一次,你信誓旦旦,说皇上已然康复,只需静养。
如今皇上旧疾复发,昏迷不醒,你作何解释?
若皇上旧疾爆发,那你当初剜心取血之法便是错,那残害龙体、谋害皇嗣的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皇家无情,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
苏蔓蔓压下心头火气,屈膝行礼:“请容臣女先为陛下请脉。”
“准!”太后语气更寒,“你若施针后皇上不醒,无论你是不是未来的祈王妃,欺君之罪,立斩不赦!”
强压下的怒气在胸中翻涌,苏蔓蔓几乎想拂袖而去。
她终究深吸一口气:“臣女,遵旨。”
她上前诊脉,指尖下的脉象虽乱,却暗藏一股勃然生机。
皇上的身体如同战场,原本僵持的毒素与药效正在激烈搏杀,此番昏厥,竟是破而后立的契机。
她取出银针,手法稳健,落针如飞。
每一针都精准刺入要穴,引导着体内那股正义之力,全力围剿残余的病灶。
收针,后退。
苏蔓蔓语气平静:“一炷香内,陛下必醒。”
“还要等?”一个尖利的女声立刻响起,是平日就与萧贵妃不睦的万妃,“安澜郡主,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伺机脱罪?”
“没错!上次就是你担保陛下无恙,如今怎样?”有人附和。
“白贵妃因一株雪崩草便被贬入冷宫,萧贵妃宫中搜出十数株,证据确凿,岂能轻饶?祈王亦脱不了干系!”她句句带刺,矛头直指殿外跪着的两人。
一直沉默的皇后此刻幽幽叹息,语气温和却字字诛心:“姐妹们稍安。萧妹妹深得圣心,或许只是一时疏忽。
至于祈王……唉,他常年在外,与陛下难免生分,性子冷了些,但骨肉亲情,总不至于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那些草……许是风吹来的种子,意外长成了吧。”
这番话看似求情,实则将“恃宠而骄”、“父子不睦”、“嫌疑重大”的标签牢牢钉死在萧贵妃与夜墨身上。
这位往日里不争不抢的皇后,此刻终于露出了潜藏的锋芒。
皇帝病重,瑾王失势,她显然想为自己的儿子,大皇子扫清道路。
苏蔓蔓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一切等陛下醒来,自有圣断。”
她退至一旁,垂首静立,无视那些几乎要将她灼穿的目光。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
一炷香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很久很久。
当香鼎中的香终是燃尽时,龙榻上的人儿长舒一口气,终是缓缓睁开了眼。
“皇上,”太后先唤一声,“你感觉如何了?”
皇上微睁眼睛,视线扫过一圈人,最后落到一旁的苏蔓蔓身上,“朕感觉好多了,让母后操心了。”
“那就好!”太后拿起帕子蘸眼角热泪,“皇上身体康健,母后方能安心啊!”
“嗯!”皇上沉默一会,开口道:“儿臣无碍!你们先回去,安澜郡主留下,朕有事问你!”
太后侧眸望一眼苏蔓蔓,眼神警示意味十足。
苏蔓蔓明白她的意思,忙颔首低头,“是!”
其余人退出了寝殿,屋内只余苏蔓蔓与床榻边的李德全。
皇上眸色深深望着她,问:“朕的身体如何?”
“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遇到雪崩草,触发旧疾而已。关于陛下身体中毒一事,臣女已经寻到了一劳永逸之法!”
她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此乃可解百毒的祛毒丸,陛下服用,此后百毒不侵。区区雪崩草,再也无法影响陛下身体康健!”
皇上眼神一亮,一旁的李德全更是激动上前,接过了丹药瓶,递给皇上。
大乾帝手握瓷药瓶,却并未打开瓶塞服用,而是眼神晦暗莫测地望着她,“关于萧贵妃花园中,雪崩草一事,你如何解释?”
这个问题,真是奇怪。
苏蔓蔓面不改色,“萧贵妃喜欢养花,却并不喜欢养草,对于雪崩草更是知之甚少,与浣月国之人,更无联系,此事与她无关!”
“那与谁有关?御花园的一株草,可以与白贵妃有关,那萧贵妃宫内花园中的几十株草,难道与她无关?”
“自然无关!”苏蔓蔓声音清冷,“萧贵妃娘家势弱,她自入宫后,一身荣辱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她岂会生了害陛下之心?”
“为了儿子啊!”大乾帝此话听着,多少有些伤感,“宫中妃子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成为皇上,为此,害朕又算什么?”
“她不会!”苏蔓蔓不惧他的威压,“她的儿子一直在边疆镇守,战场上厮杀敌人,保卫大乾子民,多少次命悬一线。”
“她若想让儿子称帝,便不会让他冒此等风险。”
“她只有让他累积军功,赢得民心,才能肆意收拢朝臣之心,如此,将他推向帝王之位。”
“呵呵呵!”大乾帝认真的讲话,反而将苏蔓蔓逗乐了。
“陛下当皇上累吗?”苏蔓蔓抬眸,一双大眼睛望着大乾帝,眼神清澈,语气真诚。
大乾帝一愣,神色微恼,“你说此话何意?”
“臣女只是好奇。身为皇上,要处理政务,要平衡朝臣,要协调好后宫,每日有处理不完的政务,终其一生,上朝下朝,后宫雨露均沾,这样的生活,真是每个人都希望的吗?”
皇上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甘心道:“作为皇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苏蔓蔓哑然失笑,“世人皆爱权利,并非每个人都热衷夺权。”
“那你努力救朕,难道不是为了扶持祈王夜墨登基为帝?”
皇帝这句话问得颇直白。
气氛一下子坠入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