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由校又收到了江宁、朱由检、老魏三人的联名上奏,请求废除贱籍及奴仆制度。
江宁在奏书中详细列举了先前江南奴变的经过,以及地主士绅广蓄奴仆形成私人势力、甚至助长拐卖人口之风的弊端。
朱由校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后召集内阁、五军都督府一众大佬到御书房议事,将江宁的奏书传阅下去。
众人看完,皆陷入沉思。
内阁首辅孙承宗叹息道:“启禀陛下,大明开国之初,太祖便曾下旨,除官员勋贵外,百姓不得蓄养奴仆。
然而此风屡禁不止,只因一旦遇上灾年,无数良民活不下去,便会选择卖身为奴。
太祖无奈,又下旨加重了主人杀害奴仆的刑罚。
所以江侯爷奏请废除贱籍,这事好办,但废除奴仆制度,却难以推行,就说这几年,朝廷抓捕的贪官污吏、不法士绅,其亲族大多没为官奴,由官府发卖。
此事看似只需陛下一道圣旨,实则推行起来难度重重。”
朱由校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可忠义侯在奏书中也明言,前不久江南发生奴变,奴仆杀害主人、抢夺财物、纵火焚屋,更有不少士绅广蓄奴仆形成地方势力,暗中对抗朝廷。
若是继续放任,恐怕过不了多少年,朕又得派人去江南再杀一遍了!”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心中一惊,知道朱由校是铁了心要整顿奴仆制度了。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顾秉谦赶忙站出来,开口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可分两步走。
第一步,陛下下旨废除贱籍,允许贱民转为良民、自由择业,以此彰显皇恩浩荡。
第二步,明确规定官员勋贵、地方豪门士绅蓄养奴仆的数量,须向官府登记报备,同时朝廷制定相关律法——奴仆若犯小错,主人可进行惩戒。
若犯大错,须交由官府处置,主人不得滥用私刑。
若擅杀奴仆,违者重罚。
且奴仆子女出生后,不再属奴仆之列,当为良民。
同时,朝廷明文规定良民不得卖身为奴,今后奴仆只能是触犯律法者及其亲族,由官府发卖。”
一众大佬纷纷出言附和,支持顾秉谦的提议。
朱由校却眉头微皱,问道:“可经过朝廷这两年的大力整治,如今触犯律法的人越来越少,百姓逐渐安居乐业,官场也清明了许多,哪还有那么多罪犯可供发卖?
到时必定有人私下继续买卖奴仆,时间一久,此风势必愈演愈烈,朝廷政令也会变成一纸空文。”
顾秉谦闻言,面露难色,这已经是自己目前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但还是治标不治本。
就在这时,一旁的定远侯邓文明满脸笑意地站起身来。
在场大佬皆微微一愣,这类文官范畴的事,这位邓侯爷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邓文明缓缓开口:“启禀陛下,臣有个提议。”
朱由校见他站出来,点了点头。
邓文明一脸正色道:“方才顾尚书所言确实可行,唯一的问题是朝廷没有那么多罪犯可供发卖,长此以往难免奴仆短缺,豪门士绅私下买卖之风再起。
但说到底,不过是缺人而已——我大明之外,人口可多的是。
先前征西总兵官赵率教,先后往河南、西山煤矿及河套押送了数十万缅人。
皮岛总兵毛文龙也曾押送数千朝鲜乱民到西山煤矿。”
众人闻言,顿时茅塞顿开。
朱由校更是心中大喜,暗道怎么把这茬忘了——大明的罪犯不够发卖为奴,可大明之外有的是人口!
朝廷这两年连年征战,抓了不少俘虏,正愁没地方安置呢,就连老魏的西山煤矿都几次人满为患了,这还不算在河南疏通河道、兴修水利的数万缅人,以及在河套帮忙修建城池的数万缅人。
孙承宗、顾秉谦等一众文官也面露喜色——邓文明这法子太好了,反正都不是大明子民,拉去发卖为奴,也没什么不妥。
顾秉谦赶忙开口:“启禀陛下,定远侯所言极是!
这些人皆是罪人,又非我大明子民,可交由官府发卖。
朝廷只需严加管理,避免地方士绅广蓄奴仆形成势力即可。”
朱由校笑着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按顾爱卿与定远侯的提议办。
传朕旨意:废除贱籍,所有贱民全部改为良民,允许自由择业。
今后但凡我大明子民,触犯律法者仅当代卖身为奴,其子孙当为良民。
官员勋贵、地方豪门士绅购买奴仆,须严格遵守朝廷律法,限制数量并登记报备。”
邓文明赶忙笑着补充:“启禀陛下,昨日刚收到征西总兵官赵率教的公文,他已率领兵马班师回朝,还押解了五万新罗乱民和五十万石大米,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京师。”
朱由校闻言,嘴角上扬,满脸喜色:“如此最好不过。
不过你们五军都督府今后可得注意了,若是人口不够用,就安排人去‘进货’。”
邓文明等一众武将赶忙点头称是——这样一来,武将们既能经常出门“进货”,又能捞些功劳,可谓皆大欢喜。
随后,朱由校看着邓文明几人,问道:“定远侯,关于松江水师提督人选,五军都督府可有合适的人选?”
邓文明赶忙站起身,沉声道:“启禀陛下,松江府位置太过重要,臣等商议后,举荐镇海侯俞咨皋担任松江水师提督一职。
况且镇海侯如今仍在苏州,麾下还有三万水师官兵,可直接前往松江上任,无需朝廷另备兵马船只。”
朱由校闻言,又问:“那登莱水师提督,由何人接任?”
秦良玉赶忙起身:“启禀陛下,臣等商议后,举荐山东副总兵张盘接任登莱水师提督一职。
此人原先负责登莱一带海防,熟知水战,足以胜任。”
朱由校点头:“既然如此,便让张盘接任登莱水师提督一职。”
会议结束,众人告辞离开,一路朝着皇宫外走去,有说有笑。
顾秉谦笑着对邓文明道:“邓侯爷当真好手段,居然能想出这法子。”
邓文明笑道:“本侯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当不得顾大人称赞。”
一旁的薛国观也笑道:“侯爷今日的提议实在太好了!
原本老夫还琢磨着,实在不行就请杨大人想想办法,毕竟杨大人可是经常四处‘绑票’,没成想侯爷竟将这问题完美解决了。”
邓文明赶忙笑着摆手:“薛阁老过奖了,本侯实在愧不敢当。”
一旁的杨鹤顿时老脸一黑,鼻子都气歪了,开口道:“薛阁老,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本官为人堂堂正正,一心为国,遵纪守法,怎么从您嘴里说出来就成土匪强盗了?”
薛国观哈哈大笑:“杨大人呀,都是自己人,您就别装了。
要不您给大家说说,六科言官是咋没的?”
杨鹤闻言老脸一红,赶忙狡辩:“本官那是替陛下去传旨,刚好新罗省人手不够,便请他们去新罗了——是请,可不是绑!
若是不信,你们大可去问陛下。”
一旁的刑部尚书魏广微抚着胡须笑道:“杨大人,那你当时传旨的时候,为何带着吏部官差,还备着铁链绳索呢?”
杨鹤闻言,老脸更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哈哈大笑,走出皇宫,返回各自衙门办公。
几日之后,朱由校又收到江宁请求调拨火器与船只、加强东南沿海水师力量的奏请,当即批准。
一时之间,无论是坐镇京师的朱由校,还是坐镇南京的江宁,全都心情大好。
整个大明再次陷入热火朝天的忙碌之中,所有官员都在为大明的中兴添砖加瓦。
…………
就在大明上下君臣一心、共图中兴之际,征讨蒙古的努尔哈赤已率兵返回赫图阿拉。
归城之后,他并未论功行赏,而是第一时间下令全城进入戒严状态,同时派心腹大臣何和礼率领两黄旗人马驻守要地,调亲卫严密守卫汗王宫——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即便是四大贝勒也不例外。
原因无他,只因努尔哈赤此次远征蒙古,旧病复发,如今已病入膏肓。
一时之间,整个赫图阿拉的气氛格外凝重。
不久,努尔哈赤秘密召见了心腹龚正陆。
龚正陆来到汗王宫,见到努尔哈赤时,心头猛地一沉——此时的努尔哈赤,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霸气,整个人瘦骨嶙峋,脸色惨白。
他赶忙跪地行礼:“奴才龚正陆,叩见大汗。”
努尔哈赤艰难地欠身,靠在床榻上,开口道:“巩先生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龚正陆赶忙起身侍立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