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是缠绵悱恻,细密的雨丝如愁绪般笼罩着青瓦白墙的镇子。沈砚之撑着油纸伞,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巷口老槐树的残枝在风中摇晃,似是在诉说着陈年往事。
他是个落魄书生,自幼父母双亡,靠着族人接济读书,却屡试不第。这日,他又因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客栈,正不知何处安身,忽听得一声微弱的呜咽。循声望去,只见墙角蜷缩着一只浑身湿透的红狐,后腿被捕兽夹夹得血肉模糊,在雨中瑟瑟发抖。
沈砚之心中不忍,忙上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掰开兽夹。红狐哀鸣一声,却并未挣扎。他撕下衣角为其包扎,轻声安慰:“莫怕,待你伤好,便放你回山林。”红狐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竟似含着泪水,直勾勾地望着他,让他心头一颤。
当晚,沈砚之在破庙里落脚。正对着冷灶发呆时,一阵香风袭来,一位红衣女子翩然而至。她身姿婀娜,眼尾上挑,眉间一点朱砂更添妩媚,正是白日里那只受伤的红狐所化。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女子盈盈下拜,声音婉转如黄莺,“我名绯月,愿侍奉公子左右,以偿恩情。”
沈砚之从未与女子这般亲近过,顿时面红耳赤:“使不得!姑娘乃狐仙,我不过一介凡人,怎敢……”
绯月却轻笑出声,靠近他坐下:“公子何必拘泥于身份?在我眼中,唯有真心最可贵。”说着,她伸手抚上沈砚之的手背,指尖带着狐族特有的温热。
就这样,绯月留了下来。她聪慧灵秀,不仅将沈砚之的生活照料得井井有条,还常伴他读书至深夜。在她的陪伴下,沈砚之重拾信心,日夜苦读。每至疲惫时,绯月便化作红狐,蜷在他膝头,用柔软的皮毛蹭着他的手,驱散他的困意。
转眼到了秋闱,临行前,绯月将一枚刻着狐纹的玉佩交予他:“此乃我贴身之物,可保公子平安。若遇危险,捏碎玉佩,我自会赶来。”
沈砚之感动不已,将玉佩贴身收好。这一去,竟高中举人。消息传回小镇,众人皆来道贺,就连当初赶他出门的客栈老板也笑脸相迎,邀他入住最好的厢房。
就在沈砚之春风得意时,当地知府派人来请。原来知府有一独女,年方二八,才貌双全,知府见沈砚之年轻有为,欲招他为婿。
沈砚之婉拒:“在下已有心上人,不敢攀附。”来人却冷笑:“公子莫要执迷不悟。那狐妖虽美,终究非我族类。与我家小姐成婚,前程似锦,否则……”话未说完,威胁之意却已十足。
沈砚之陷入两难。绯月虽好,可人与妖终究难有结果。况且若拒绝知府,恐怕再无出头之日。思前想后,他还是应下了这门婚事。
大婚那日,花轿临门。沈砚之身着喜服,正要去迎新娘,却见一道红影闪过。绯月出现在院中,红衣似火,脸色却苍白如纸。
“你终究还是负了我。”绯月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失望与痛苦。
沈砚之心中一痛,却咬牙道:“对不起,我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绯月惨笑:“好一个不该有交集!我为你耗尽百年修为,助你金榜题名,你却如此狠心!”说罢,她祭出狐火,瞬间将喜堂点燃。
知府大怒,忙命人捉拿妖狐。绯月却不恋战,只是深深看了沈砚之一眼,化作一道红光离去。临走前,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沈砚之,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自那以后,沈砚之的生活并未如想象中顺遂。新婚妻子骄纵任性,对他非打即骂。而他的仕途也屡屡受挫,无论如何努力,都再难升迁。更诡异的是,每当月圆之夜,他总能看到绯月的身影,在窗外冷冷地注视着他。
一日,沈砚之不慎跌落山崖。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绯月的玉佩,慌忙捏碎。很快,绯月出现了,她眼中恨意未消,却还是出手救了他。
“为何还要救我?”沈砚之不解。
绯月冷笑:“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受尽折磨!”
然而,仇恨终究抵不过深情。在一次次的相遇中,绯月发现自己始终无法真正伤害沈砚之。而沈砚之历经磨难,也终于明白自己最爱的还是绯月。
“我错了。”沈砚之跪在绯月面前,“当初是我鬼迷心窍,如今我愿放弃一切,只求能与你在一起。”
绯月泪如雨下:“你可知,为了救你,我已触犯天条,即将灰飞烟灭。”
沈砚之大惊,紧紧抱住她:“不会的!我定会想办法救你!”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天兵天将下凡,要将绯月带回天庭受罚。沈砚之不顾一切地挡在绯月身前,却被天兵打得遍体鳞伤。
“为什么要这么傻?”绯月泣不成声。
沈砚之虚弱地笑了笑:“因为我爱你。”
最终,绯月为了保护沈砚之,自愿随天兵离去。临走前,她将一缕狐魂注入沈砚之体内:“若有来世,希望我们能在正确的时间相遇……”
沈砚之失去了绯月,从此郁郁寡欢。几年后,他在睡梦中安然离世,手中还紧握着那枚破碎的狐纹玉佩。
百年后,转世的沈砚之在山林中迷路,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红狐。当他蹲下为红狐包扎时,红狐琥珀色的眼睛让他莫名心痛,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回到了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