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也注意到了,他示意队伍停下,保持警戒。“先看看,只要他们不动手,我们就不动。”
这时,一个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村长,在几个村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了赵铁柱面前。
老村长会说一些简单的话语,通过翻译,双方能进行基础交流。
“军官先生,”老村长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你们……真的只是给我们食物,没有别的要求?”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历经战乱的沧桑。
赵铁柱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老先生,我们北帅有令,我军到此,是为终结战争。只要你们不拿起武器与我们为敌,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并尽可能提供帮助。这些粮食,是我们自己从后方运来的,不是抢你们的。”
老村长浑浊的眼睛盯着赵铁柱,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可是……之前我们的军队说,你们是野蛮人,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他们还烧了我们的粮食……”
“那是他们在撒谎!”赵铁柱语气加重了一些,带着一丝愤怒,“你看看,是谁烧了你们的粮仓?是谁在你们的水井里投毒?是我们,还是你们自己的军队?我们如果要抢,何必还把我们自己都不宽裕的粮食分给你们?”
他指着远处那些聚集的青壮年:“你们的人,如果愿意,可以来帮忙修复水井,清理道路。我们会提供工具,并且支付报酬——用食物或者其他的必需品。我们不需要你们为我们打仗,只需要你们能活下去,让这片土地恢复秩序。”
老村长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那些面黄肌瘦的村民,又看了看正在分发食物的北军士兵,以及远处那些充满敌意但也充满迷茫的青壮年。
生存的现实,往往比任何宣传都更有力量。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叫骂声!
只见那几个聚集的青壮年中,一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似乎因为饥饿和愤怒,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分发食物的救济点扔了过去!
虽然没有砸中人,但引起了短暂的混乱和惊呼。
“抓住他!”负责警戒的北军士兵立刻举枪呵斥,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不要开枪!”赵铁柱立刻大吼,制止了士兵们的过激反应。他快步走到那个被同伴拉住、依旧在挣扎叫骂的年轻人面前,目光严厉地逼视着他:“你想干什么?用石头砸那些给你父母、妻女分发食物的人吗?”
年轻人被赵铁柱的气势所慑,但依旧梗着脖子,激动地喊着什么。
翻译脸色难看地转述:“他说……他说我们是侵略者,是骗子……说这些食物肯定有毒,或者后面会要求我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赵铁柱没有立刻反驳,他转头看向老村长,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眼神复杂的村民。
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处理不当,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翻译,也对着所有能听到的村民,大声说道:“好!你们怀疑食物有毒,是吗?”
他转身走到救济点,从一个刚刚领到粥的老妇人手里,拿过那个还冒着热气的碗。
在老妇人惊恐和所有村民震惊的目光中,赵铁柱端起碗,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
米粥温热,带着简单的咸味,没有任何异常。
他将碗递还给吓呆了的老妇人,然后抹了把嘴,看向那个扔石头的年轻人,以及所有村民:“现在,你们还觉得有毒吗?”
现场一片死寂。那个年轻人也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村长颤抖着走上前,对着那个年轻人和聚集的村民,激动地说了一番话。
翻译低声对赵铁柱说:“村长在骂他们,说这些北军和以前来的军队不一样……说他们至少给了我们活路,而我们自己的人却烧了我们的家……”
赵铁柱趁热打铁,对老村长和村民们说:“我们北帅说过,战争是上层的事情,与普通百姓无关。我们要摧毁的是发动战争的机器,不是承载人民生活的土地。”
“愿意相信我们,愿意一起修复家园、活下去的人,我们欢迎。仍然选择与我们为敌的,”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青壮年,语气转冷,“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我们北军也从不手软!”
恩威并施。
一部分村民,尤其是老人和妇女,开始低声哭泣,或者向着救济点挪动脚步。
那些青壮年虽然依旧沉默,但眼中的敌意明显减弱了许多,有些人甚至低下了头。
赵铁柱知道,攻心之战,绝非一日之功。但今天,在这施瓦,一颗名为“秩序”与“生存”的种子,已经随着那碗被喝下的米粥,悄然埋下。
他命令士兵们继续维持秩序分发食物,并安排人手,准备第二天就开始组织村民,修复村里那口被堵塞的水井。
消息很快通过各级指挥部,传回了张定国那里。他听着汇报,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只是对身边的陈启云说道:“告诉赵铁柱,他做得很好。但更要提醒他,和后续所有执行此类任务的部队,这只是开始。人心的收复,比攻克一座城池更难,需要更多的耐心、真诚和纪律。我们要让‘秩序与面包’,成为比‘焦土与恐惧’更强大的武器,一路指向城,指向总部。”
策略的初步成效,如同在焦土上点燃的微弱但顽强的火种,开始在北军控制的区域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