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的定亲宴席是连办三天。
而今日头一日,可以说是由徐阶做主拟定的宴请名单。
明日是其长子徐璠宴请,后日则是会有严家参与的亲友宴。
不过今日徐孝先还是见到了徐阶的弟弟徐陟,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
如今则是兵部武科主事。
果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与他同年的进士张居正,如今可还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庶吉士。
程知章是二十九年的进士,但如今却在北镇抚司大牢。
这人的命……看来还真是天差地别。
陆炳、朱希忠与徐孝先是徐阶携其子最先亲送到大门口的宾客。
在徐孝先走向自己的马车前时,朱希忠的马车经过。
朱希忠掀开车帘,脸色微红,道:“上我车,找个地方喝会儿茶解解酒。”
徐孝先愣了下,不过还是示意北镇抚司的马车跟上,而后便上了朱希忠的马车。
马车里,陆炳赫然也在。
“挑个地方,喝会儿茶。”
陆炳含笑说道。
“明玉楼?”
徐孝先坐定道。
朱希忠呵呵笑:“你小子是舍不得花钱请客吧?
我可是听说了,如今有人请你赴宴,基本上你都会选择明玉楼。
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北镇抚司如今既然有这个方便,又何必再去其他地方花钱呢。”
徐孝先还颇为得意道:“何况明玉楼在偌大的京城也不算差,论顶尖的话明玉楼也该有一席之位不是?
不会委屈两人大人的身份。”
“那就明玉楼,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但还没有去过。”
陆炳拍板,而后接着道:“最近听闻明玉楼风头十足,大有要盖过明月阁之势啊。
怎么,只想着自家买卖,就不心疼心疼你明月阁的花魁徒弟?”
“您要是不说,我差点儿都把我这徒弟给忘了。”
徐孝先呵呵道:“元日前后倒是都来过,且元日前听闻我安置流民百姓一事儿,还大方的掏了不少私房钱。”
“那你可莫要辜负了你那徒弟的孝心才是。”
朱希忠笑呵呵的拍着徐孝先的肩膀,而后道:“今日才亲眼目睹你小子的这份真才情,怎么样?
什么时候也给我与陆大人二人作首诗词?
也让我们沾沾你才情的光,借着你的诗词流芳千古。”
“那您可是折煞我了,我这点儿才情两位大人又岂会放在眼里?
何况,以两位大人的尊崇,在这厚重的历史上留名还需担心不成?”
陆炳有些内敛,或者说是受嘉靖当了皇上之后的影响,使得其性格属于被动型的。
甚至包括锦衣卫的差事儿也是如此,嘉靖说了的他才会认真去做,而嘉靖不说的,陆炳便不会想着该如何替嘉靖分忧。
说白了,与黄锦一般,可以算作是能够很好完成嘉靖旨意的合格将才。
但绝不是一个能让嘉靖满意的帅才。
而徐孝先显然在这方面就要比陆炳、黄锦二人强多了。
所以自从任北镇抚司掌印镇抚后,这几乎就没闲着,每天都在给嘉靖惹是生非。
但嘉靖虽然嘴上骂得也厉害,可心里却是很满意徐孝先这份“自作主张”的帅才之能。
就像此刻,朱希忠会拍着徐孝先的肩膀要诗词,甚至表达出自己对徐孝先赠张居正一首词的不满。
但陆炳决计不会主动去跟徐孝先提及:要不给我也来一首?
徐孝先若是主动,对于陆炳而言自然是最好。
但若是没有,他也就是在心里遗憾遗憾,并不会表露出来。
徐孝先自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于是趁着朱希忠跟陆炳抱怨时,便转移注意力的问道:“对了,两位大人,元日前拜会两位大人时,给两位大人的答复可稳妥?”
陆炳跟朱希忠互望一眼,这说的自然是他们让徐孝先暗中帮他们调查一些人的事情。
朱希忠此时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如今已经是总督京营戎政,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打算过了上元节,要么给调往其他地方,问题大的,就直接交给镇抚司去处置了。”
陆炳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孝先,而后摇了摇头没说话。
倒不是不满意徐孝先对锦衣卫一些人的调查结果,而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这些人。
何况就算是想要交给锦衣卫镇抚司处置,不同于总督京营戎政的朱希忠,陆炳还需要徐孝先的帮忙才行。
而这也是为何朱希忠从徐府出来提议叫上徐孝先喝茶时,陆炳便痛快答应的缘故。
姜柔亲自在明玉楼大门口迎候徐孝先三人。
陆炳跟朱希忠第一眼看到略施粉黛、婀娜多姿的姜柔,眼睛俱是感到一阵惊艳!
这姿色……可是丝毫不亚于徐孝先明月阁的花魁徒弟啊。
而在明玉楼,竟然只是区区一个老鸨?
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暴殄天物了?
两人不满的看了一眼呵呵笑的徐孝先,随后便先前往一楼厅堂。
“小子,难道连个雅间都不给我们二人准备吗?”
朱希忠见徐孝先竟然把他跟陆炳带到此时客人还并不是很多的厅堂问道。
“一会儿再请两位大人前往雅间,眼下两位大人先帮我参谋参谋,如今明月楼这每晚的走秀仪式如何。”
徐孝先神秘莫测道。
“走秀?”
陆炳跟朱希忠都有些好奇这个新奇的词。
而姜柔在得到徐孝先的示意后,便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一些坐于厅堂的客人,看着舞台上的舞蹈跳到一半后便退了下去。
正感到莫名时,却是见小儿胳膊粗的红色蜡烛在长出一大截的舞台两侧摆满点燃。
“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明玉楼这是准备大方一回了?”
“会不会到了晚上就没有这走秀了?改到这下午了?”
厅堂内不少人又惊又喜的议论纷纷。
朱希忠跟陆炳也是越发好奇。
而后随着若隐若无似流水般的琴弦声开始在厅堂响起时,徐孝先便示意陆炳跟朱希忠看向舞台。
只见一名薄纱长裙、头挽发髻的高挑女子,冷艳着一张面容、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开始沿着那长长的舞台随着琴声走在了两排红烛的中央。
一开始二人还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比较吸引眼球罢了。
一个接一个的女子,像是展示一般,穿着不同款式的薄纱长裙,或者是其他能够表现女子妩媚、多姿的衣裳,行走于舞台之上。
“这并没有什么?你什么意思?”
朱希忠纳闷:“你是想让我跟陆大人见识见识,你明玉楼的女子的身材都很高挑吗?”
徐孝先笑了笑,显然这两位跟别的男人没啥不同。
注意力都集中在明玉楼姑娘的脸蛋跟身上了,并没有察觉到长裙遮掩的高跟鞋,才使得明月楼的每一个姑娘都是那么的高挑。
“俗话说好戏在后头,两位大人莫急。”
徐孝先说道。
随后不等朱希忠再说话,那厚重的鼓点跟节奏轻快的乐声此时再次在厅堂响起。
厅堂内除了徐孝先这一桌,其余客人便开始大声喊好,一些银锞子跟金瓜子,不要钱似的开始往台上扔。
朱希忠跟陆炳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儿?
这是看见什么了就这么大方?
不等两人回头看向徐孝先,便见舞台上再次走出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身上的衣裳款式与风格,相比较刚才的素雅风格来,却是多了一份豪放不羁。
就连女子的面容表情,仿佛也带着一股冰山美人的高冷,甚至像是杀气一般。
不同于刚才的莲步款款,而是随着那厚重且节奏感很强的鼓点,女子的每一步仿佛都变得凌厉跟果决起来。
且每一步且都精准的踩中那节奏感很强的鼓点上。
大袖薄纱长裙下,女子考究的肚兜下的丰满,随着节奏起伏着,咚咚咚的让人心房跟着发颤。
厅堂内的气氛与叫好声此起彼伏,银锞子、金瓜子再次抛向了舞台。
而凌厉的走秀女子不为所动,只是踩着鼓点随着乐声昂首挺胸向前直达舞台的尽头。
随即在尽头站定,一双仿佛带着睥睨天下的冷眼目光扫过整个厅堂,还会随着鼓点换着各种站立姿势。
而后不等厅堂众人回过神,便果决的转身往回走去。
随着女子转身往回走,则从帷幕后面便会出现另外一名女子,头顶挽着的发髻不见了。
则是变成了一头乌黑的长长秀发披散在脑后,那娇美的脸上同样是毫无表情。
薄纱所制的对襟褙子外套无袖比甲。
因而只能看到薄纱里若隐若现的两只雪白玉臂,以及一节白玉般的小腿。
但被棉布比甲所遮挡着的高耸胸口,却是因为多了一层遮掩后,反而更让人想入非非,以及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欢快凌厉的鼓点下,脑后长发飘飘,随着节奏晃动着神情姿态之间的高冷。
朱希忠跟陆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两人此时如同土包子进城一般,眼前目不暇接的一幕又一幕瞬间是看傻了眼。
尤其是随着女子走出来的频率越来越快,不等第一个走到舞台的尽头,后面便有第二名女子已经距她不过十步之遥。
而第二名女子身后的十步距离外,又有第三名、第四名冷艳女子出现。
如此一来,就让朱希忠跟陆炳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认真欣赏被盯上的一名女子,后面的女子便穿着不同的服饰,梳着各种不同的发饰闯入眼帘。
此时,两人面对这从未看到的新奇一幕,只能用目不暇接、目瞪口呆来形容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