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东段,海拔4500米处。
胡八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的雪中跋涉,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一层冰霜。他的木化左臂已经覆盖了一层薄冰,但奇怪的是并不感到寒冷,反而有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错觉。
离开神农架已经五天,他一路向西,最终来到这座被称为\"玉龙雪山\"的偏僻山脉。根据绿色碎片上显示的图像,土狱棺应该就在主峰北坡的一处冰川下。
\"再坚持一下...\"胡八一自言自语道,紧了紧背包带。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高原反应让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最令他担忧的是手腕上的红印——自从木狱棺被污染后,这印记就开始不规则地跳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天色渐暗,暴风雪即将来临。胡八一知道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否则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中,即使有木化手臂的保护也撑不过去。
就在他准备放弃前进时,雪坡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穿着羊皮袄的藏族老人,正向他招手。
\"外来人!这边!\"老人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快过来,暴风雪要来了!\"
胡八一犹豫了一瞬,但刺骨的寒风帮他做了决定。他艰难地向老人走去,后者敏捷地在前方带路,很快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入口。
\"进来吧,这里是我的家。\"老人掀开洞口的毛毡帘子,温暖的空气夹杂着酥油茶的味道扑面而来。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石壁上挂着各种兽皮和草药,中央的火塘里燃烧着牦牛粪,发出淡淡的青草味。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登山装备和地质工具。
\"我叫多吉,是这里的向导。\"老人递给胡八一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你是第五个来寻找'雪山神墓'的外来人。\"
胡八一接过碗,温暖立刻从指尖传遍全身:\"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
多吉的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芒:\"你的左手...那是'木神'的印记。只有寻找五行天棺的人才会被标记。\"
胡八一心头一震:\"你知道五狱天棺?\"
\"知道一些。\"多吉往火塘里添了几块干粪,\"我祖父是这里的守山人,他告诉我,雪山深处埋着一口白色棺材,里面关着'大地之怒'。六十年前,一群穿黑衣服的外来人试图找到它,整支登山队都死在了雪崩中,只有我祖父活了下来。\"
胡八一想起《陵谱》中的记载——土狱棺镇压的是\"地脉之怨\",对应五行中的\"土\"。
\"多吉大叔,你能带我去那个地方吗?\"胡八一直接问道。
多吉沉默地抽着旱烟,良久才开口:\"为什么?那里只有死亡。\"
\"因为如果我不去,会有更多人死亡。\"胡八一解开衣袖,露出跳动的红印,\"我被诅咒了,只有找到五狱天棺才能解决。\"
火塘的光映在多吉布满皱纹的脸上,阴影在他深邃的眼窝中跳动。最终,老人叹了口气:\"暴风雪会持续三天。等它停了,我带你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看到白色的雪人,立刻闭上眼睛,不要呼吸,不要动。\"多吉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那是雪山的守护者,它们讨厌外来者。\"
当晚,胡八一睡在火塘边的兽皮上。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山洞外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很多人在雪地上行走,但脚步声极其轻微。更诡异的是,偶尔会有一两声婴儿般的啼哭从远处传来,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瘆人。
第二天清晨,暴风雪果然仍在肆虐。胡八一帮多吉整理装备,发现老人的背包里装着一些奇怪的东西:铜铃、五色经幡、一包骨粉和几块刻着密宗咒文的骨片。
\"对付'它们'用的。\"多吉简短地解释,\"你手上的木头,在冰川附近可能会感觉奇怪,不要惊慌。\"
胡八一这才意识到,自从进入雪山,他的木化手臂确实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木头纹理中流动,偶尔还会有微弱的刺痛感。
第三天中午,暴风雪终于停了。多吉带着胡八一踏上征程,两人用绳索相连,以防有人掉入冰缝。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胡八一不得不戴上雪镜。
\"看那里。\"多吉突然指向远处的一片雪坡,\"六十年前的黑衣人就死在那里。\"
胡八一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雪坡上有几个凸起,像是被雪半掩的帐篷。但当他调整雪镜仔细看时,顿时毛骨悚然——那些不是帐篷,而是被冻僵的尸体!至少有十几具,保持着各种挣扎的姿势,像是瞬间被冻结的。
\"他们遇到了什么?\"胡八一声音发紧。
多吉摇摇头:\"祖父说,他们挖开了不该挖的东西,惊动了守护者。\"
继续前行两小时后,多吉停下脚步,神情变得异常紧张:\"前面就是'白域',冰川入口。记住我的话——不要碰任何白色的东西,尤其是看起来像人的。\"
胡八一点点头,检查了一下装备:冰镐、绳索、手电筒、防风火柴,还有从大金牙那里得来的几件护身法器。他摸了摸怀中的绿色碎片,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冰川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冰洞,像是怪兽张开的嘴。洞顶垂下无数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美得令人窒息。但胡八一没有心情欣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洞内的景象吸引了——冰层深处,隐约可见无数黑影,像是被冻结在冰里的人形!
\"那是...\"
\"上一批寻找神墓的人。\"多吉低声说,\"有些已经在这里几百年了。冰川会移动,每年都会'吐'出一些,再'吞'进新的。\"
两人小心地进入冰洞,脚步声在空旷的冰窟中回荡。胡八一的木化手臂突然剧烈刺痛起来,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他咬紧牙关忍住没出声,但多吉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开始了。\"老人神色凝重,\"冰川能感觉到你手上的木神之力。\"
随着深入,冰层中的黑影越来越清晰。胡八一看到有些尸体穿着古代服饰,有些则是现代登山装,甚至有一具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的军阀,腰间还别着一把驳壳枪。
\"多吉大叔,这些人都死于寻找土狱棺?\"
\"大部分是。\"多吉停下脚步,指着右侧冰壁,\"看那里。\"
胡八一凑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冰层中冻结着一个穿黑衣的人,胸口别着\"幽冥通宝\"的徽章!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而且...在转动!那双眼珠正跟随着胡八一的身影移动!
\"它还活着?\"胡八一后退一步,木化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早就死了。\"多吉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土狱棺的力量能让尸体保持某种...活动能力。我们叫它们'冰尸'。\"
就在这时,胡八一怀中的绿色碎片突然变得滚烫。他掏出来一看,碎片已经变成了土黄色,上面的图案清晰显示——他们正站在土狱棺的正上方!
\"在地下!\"胡八一指着冰窟地面,\"我们必须往下挖!\"
多吉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跟我来,有个地方冰层比较薄。\"
两人来到冰窟深处的一个凹陷处。多吉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铜铃,挂在冰镐上,然后开始有节奏地敲击冰面。奇怪的是,铜铃没有发出声音,但冰层却以敲击点为中心,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无声铃能震碎千年冰。\"多吉解释道,\"这是祖父传下来的方法。\"
半小时后,两人挖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冰洞。下方是一个漆黑的空洞,隐约有冷风涌上来,带着一种奇怪的、像是陈年棺材打开时的气味。
胡八一扔下一根荧光棒,借着微弱的光芒,他看到下面是一个天然冰窟,中央赫然放着一口白色的石棺!棺盖上刻满了与《陵谱》中相似的符文,但更加古老,有些符号甚至像是甲骨文的变体。
\"找到了!\"胡八一激动地说,\"土狱棺!\"
多吉却显得异常紧张:\"不对...太容易了...守护者在哪里?\"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冰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般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与此同时,四周冰层中的黑影开始剧烈晃动,像是要破冰而出!
\"糟了!\"多吉脸色大变,\"它们醒了!快下去!\"
两人迅速放下绳索,滑入下方的冰窟。刚一落地,胡八一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阴冷。他的木化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觉,像是变成了一块真正的木头。
土狱棺比想象中要大,长约三米,宽约一米五,通体是一种不透明的白色石材制成,表面布满细小的孔洞,像是会呼吸一般。最诡异的是,棺材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数十具干尸,全都呈跪拜姿势,面朝棺材。
\"殉葬者...\"胡八一喃喃道,\"自愿被抽干精血,成为棺椁的养分。\"
多吉已经开始在棺材周围布置五色经幡和骨片:\"我们必须快点!冰尸很快就会突破冰层!\"
胡八一走近棺材,发现棺盖已经开了一条缝,似乎不久前有人来过。他从缝隙往里看,顿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棺内躺着一具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尸,保存完好,面容安详如睡。但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怀孕足月。更可怕的是,那隆起的部分正在有规律地蠕动,仿佛里面的\"东西\"还活着!
\"这...这是...\"胡八一声音发颤。
\"地脉之怨的化身。\"多吉沉声说,\"传说土狱棺里封印着大地的怨气,它会寻找宿主,孕育出'灾厄之子'。\"
胡八一突然明白了幽冥会的计划——他们不是要释放五狱中的邪物,而是要培育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冰层破裂的巨响。两人抬头,只见无数黑影正从冰窟顶部爬下来——那些被冻结的尸体全都\"活\"了过来,动作僵硬但迅速地向下移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冰尸群!\"多吉大喊,\"快想办法封印棺材!\"
胡八一掏出绿色碎片,现在它已经完全变成了土黄色。按照前几次的经验,他应该用碎片接触棺材,完成某种\"共鸣\"。但当他靠近棺缝时,里面的女尸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眼睛!
女尸的腹部剧烈蠕动起来,一个尖锐的东西从内部刺穿了她的衣服——那是一根惨白的、像是婴儿手指的骨刺!
\"来不及了!\"多吉一把推开胡八一,\"它要出生了!\"
老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骨粉,撒向棺材。骨粉接触到棺缝的瞬间爆出耀眼的金光,女尸发出刺耳的尖叫,腹部的蠕动暂时停止了。
\"这是高僧舍利磨成的粉,能暂时压制它!\"多吉急促地说,\"但撑不了多久!\"
胡八一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强忍恐惧,将土黄色碎片贴在棺盖上,同时念诵摸金校尉的口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碎片发出耀眼的黄光,棺材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来。女尸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整个棺材开始震动,那些跪拜的干尸纷纷倒下,化为尘土。
冰尸群已经爬到了地面,最近的离他们只有十几米了。多吉挥舞着铜铃和经幡,试图阻挡它们,但效果有限。
\"胡八一!快点!\"老人大喊。
胡八一继续念诵口诀,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碎片正在与棺材建立某种联系,但还差最后一步...
突然,女尸的腹部裂开,一只惨白的小手伸了出来,五指张开,每根手指顶端都有一只眼睛!那些眼睛同时转动,最后全部盯住了胡八一。
一阵剧痛从木化手臂传来,胡八一低头一看,惊恐地发现木头纹理中长出了无数细小的白色菌丝,正迅速向他的肩膀蔓延!
\"它...它在感染我!\"胡八一咬牙坚持,口诀已经念到最后几句,\"...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随着最后一句口诀完成,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棺材上的所有符文同时大亮,女尸发出最后一声尖叫,腹部的小手不甘地缩了回去。棺盖\"砰\"地一声合拢,那些长出来的菌丝也迅速枯萎脱落。
冰尸群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纷纷倒地,重新变回普通尸体。冰窟恢复了寂静,只有胡八一急促的喘息声回荡。
\"成功了?\"多吉瘫坐在地上,汗如雨下。
胡八一检查了一下棺材——碎片已经嵌入了棺盖,变成了一个黄色的宝石状物体。他的木化手臂也恢复了知觉,虽然仍是木头,但那种被侵蚀的感觉消失了。
\"暂时封印了。\"胡八一喘着气说,\"但幽冥会肯定还会再来。\"
多吉摇摇头,指着棺材:\"看。\"
胡八一转头,惊讶地发现白色石棺正在慢慢变透明,最后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那块黄色宝石悬浮在原处。
\"土狱棺转移了。\"多吉解释道,\"每次被封印后,它都会移动到另一个地方。\"
胡八一取下宝石,发现它已经变成了半透明,内部浮现出新的图案——一座燃烧的火山和一口赤红色的棺材。
\"火狱棺...\"胡八一惊呼,\"在火山里!\"
多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胡八一这才注意到老人的后背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在混乱中被冰尸抓伤的。
\"多吉大叔!你...\"
老人摆摆手,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老了...能在最后帮上忙...很好...\"他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递给胡八一,\"拿着这个...去冈仁波齐...找到我的儿子洛桑...他会带你去火山...\"
胡八一接过佛珠,发现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与《陵谱》中的某些符文相似。
\"多吉大叔,坚持住!我带你出去!\"胡八一试图扶起老人。
多吉摇摇头:\"来不及了...听我说...火狱棺是最危险的...它已经部分开启...幽冥会的首领正在与里面的东西融合...\"
老人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头一歪,停止了呼吸。胡八一悲痛地合上他的眼睛,取下自己的围巾盖在老人脸上。
就在这时,冰窟深处再次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音,而且比之前更近了。胡八一知道必须离开了。他将多吉的遗体安放在一处冰龛中,简单做了个祈祷手势,然后迅速攀着绳索返回上层冰洞。
爬出冰窟时,天色已晚。胡八一借着星光辨认方向,开始艰难的返程。他的心中沉甸甸的——不仅因为多吉的牺牲,更因为他知道,最危险的挑战还在前方:火狱棺,以及那个正在与棺中邪物融合的幽冥会首领。
而当他摸到怀中的黄色宝石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胡莉杨、胖子和金牙现在在哪里?他们是否安全抵达了火山?更重要的是...胡莉杨体内的三个守棺人灵魂,能否抵抗住即将完全苏醒的千目真君?
雪山上,寒风呼啸,像是无数亡魂的呜咽。胡八一紧了紧衣领,独自踏入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