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涛则是一脸的得意洋洋,
那表情,如同一个先知,亲眼见证了自己预言的实现。
他兴奋地搓着手,正要开口打破这片神圣的寂静——
“黄先生。”
刘青山突然开口,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宫雪的面前。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宫雪和黄伯涛的心跳上。
他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无比炽热、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神,
不再是情人间的挑逗与温柔,而像一个最顶级的工匠,在用最挑剔、也最痴迷的目光,审视着一件刚刚在他面前绽放出璀璨光芒,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黄伯涛被刘青山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搞得一愣,但他心中的狂喜早已压倒一切,急忙上前一步,一脸激动地问道:“啊?青山,怎么样?!”
“我没说错吧!这座钻石矿!交给我!交给我黄伯涛!我向你保证,三年!”
“不!两年之内,我让她红遍东南亚!我马上向公司申请,至少A级新人合约!”
刘青山完全无视了他。
他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宫雪。
他声音很轻,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问道:“所以,你想去九龙,就是为了……唱歌?”
这个问题,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宫雪。
她被他那炽热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几乎要溺毙在那片深邃的星空里。
‘来了……’
‘他问了。’
‘审判的时刻,到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黄伯涛脸上的表情,房间里灯光的光晕,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退潮般,从她的感官中迅速褪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那句在耳边反复回响致命的问句。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她的脚底升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变得有些麻木,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她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部分的她,
还沉溺在刚才那个霸道亲吻中,她在疯狂地尖叫着,想让他不要再问下去,想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她哪里都不想去,她只想留在他身边。
但另一部分的她,
那个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被嫉妒和不甘反复啃噬,却用一种更加冰冷、也更加决绝的声音,在她的灵魂深处呐喊——
‘看看他!’
‘看看他的眼睛!’
‘那里面有震惊,有欣赏,有狂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挽留!’
‘在他眼里,你不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恋人,而是一件……一件刚刚被他发现了全新价值,让他惊喜的藏品!’
这个认知,像是一盆无声的冰水,兜头浇在了她那颗因为爱情而滚烫的心上。
所有的热烈、所有的期盼、所有的爱恋与挣扎,都在“滋啦”一声中,被瞬间冻结,熄灭,只留下一片冰冷坚硬名为“现实”的硬壳。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关乎爱情与未来的艰难抉择。
而在他看来,
这或许……仅仅是一个关于“商品”归属权的商业谈判。
这让她感到一阵尖锐的混杂着屈辱与自嘲的刺痛!
‘朱霖……’
那个名字,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她,如果她也要离开,他会是这种反应吗?’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
她不能再留下来,让自己去亲眼验证那个可能会让她彻底崩溃的答案了。
唱歌,去九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能保全自己最后一点骄傲的出路!
是她逃离这一切的……唯一机会!
一股巨大的近乎悲壮的力量,从她那纤细的身体深处,猛地涌了上来!
她咬着下唇,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咬出血来!
那尖锐的刺痛,让她那颗被情感洪流冲击得几乎要崩溃的心,瞬间找到了一个清醒的支点。
她缓缓地抬起头,迎着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那一瞬间,
她眼中的慌乱、羞涩与不安,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痛苦与决绝的……坚定!
她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很认真地说道:“嗯!”
“——我想去!”
刘青山闻言,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无比的复杂。有震撼,有惊喜,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宫雪读不懂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甚至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他点了点头。
“好。”
仅仅一个字。
他说完,便缓缓地转过身,面向那个因为宫雪的回答而欣喜若狂的黄伯涛。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刘青山脸上所有残留的温情和惊讶,都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让黄伯涛感到陌生、感到心悸、甚至感到……恐惧,冰冷的锐利。
如果说,
之前的刘青山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柄刚刚出鞘,闪着寒光的利剑!
“黄先生。”
“啊?青山,你同意了?太好了!”
黄伯涛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兴奋地说:“我们马上拟合同,按照公司A级新人约……”
“不。”
无情的拒绝,如同冰块般,砸在了黄伯涛狂热的心上。
刘青山抬起手,打断了他。
黄伯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可以去。”刘青山缓缓说道,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巨大的转折,
瞬间让黄伯涛那已经沉入谷底的心又瞬间跳了上来,“呼……”他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即就是漫天的狂喜将他淹没,那种狂喜堪比劫后余生,强烈的几乎能冲垮人的理智。
‘他……他同意了!’
‘我的天!他竟然真的同意了!’
‘有机会!’
‘只要他肯松口,那就还有机会!’
‘不怕他开条件,开条件没什么,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只要他愿意谈,那就说明一切都还有得商量!’
‘这笔生意,还没死!’
黄伯涛的心脏开始怦怦狂跳,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暗自盘算着……也等待着刘青山的下文。
而与此同时,
宫雪的心,却在听到那句“她可以去”的瞬间,就被一股庞大冰冷的悲哀,给彻底淹没了。
‘他……’
‘他同意了?’
她怔怔地看着刘青山那宽阔,却没有一丝留恋的背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他就这样……同意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点不舍……’
她内心深处,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最卑微的期盼,在这一刻,被他这句轻飘飘的“可以去”,给彻底击得粉碎。
她以为他会生气,会霸道地质问她为什么要离开。
她甚至……甚至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隐隐地期待着他会像刚才那样,不讲道理地把她揉进怀里,用最蛮横的语气告诉她:“不许走!你哪儿都不许去!”
那样,至少证明,他是在乎她的。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就批准了她的“流放”。
她忽然明白了。
在她看来,这是一场关乎爱情与尊严的痛苦逃离。
而在他看来,这或许……仅仅是一笔可以为他争取到更大利益,划算的……生意。
‘原来……’
‘原来在他心里,我……真的可以被‘送走’。’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委屈,如同最苦涩的潮水,从她的心脏深处猛地涌了上来,让她只觉得鼻子猛地一酸。
那股酸涩感直冲眼底,
她的眼眶,在瞬间,便不受控制地红了。
一层薄薄的水雾,迅速地氤氲上来,将眼前那个曾为她“遮风挡雨”,却也亲手将她“推开”的宽阔背影,看得一片模糊。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不想让另外两个男人,看到她此刻的脆弱与狼狈。
可那不争气的泪珠,还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无声无息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砸在那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了一朵朵小小的、冰冷的水花。
黄伯涛刚松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
就在这时,
刘青山又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淡淡说道:“但不是按你们的A级约,你也不用去争取什么A级约。”
“黄先生,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缓缓走到沙发旁,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你今天签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有点天赋的新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黄伯涛的心上。
“你签的是——‘我刘青山未来所有作品的优先演唱者’。”
黄伯涛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刘青山淡淡地看着他,开始开出自己的价码:“第一,S级的合约。”
“这意味着宝丽金公司必须以书面形式承诺,将最优的资源——包括但不限于宣传、制作、渠道、乃至未来的电影资源——全部无条件地向她倾斜。”
“第二,最高的新人签约金。”
“具体数字,我要看到你们宝丽金对‘未来天后’这四个字的最高诚意。”
“第三,个人唱片利润分红的最高比例。”
“我要让她拿到的,是你们公司顶级艺人才能拿到的分成水准,这一点可以参考下郑丽君小姐。”
“青山!”
黄伯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唰”的一下就从额角流了下来。
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急道:“这……这不合规矩!完全不合规矩!S级是给已经成名且很有影响力,拥有广大fans基础的歌星!宫小姐……她……她还是新人……”
“她是新人。”
刘青山平静地看着他,呵呵笑道:“但她的专属词曲作者,不是。”
他那笑容,充满了强烈的自信。
可偏偏那种自信,
让黄伯涛无法反驳,无法质疑,就在不久前,他刚刚亲眼目睹过,亲身经历过,他被狠狠的震撼了、征服了!
这让他,感觉很是憋屈……
“黄先生,你再给你的老板打个电话吧。告诉他,宫小姐的合约条件直接和我未来所有歌曲的合作,挂钩。”
“你们给她的待遇,决定了……我下一首歌,是给宝丽金,还是给华纳,又或者是寰球。”
“哦,对了,还有一点。”
刘青山顿了顿,又补充道:“她未来专辑的主打歌,如果由我来写,我必须兼任制作人。”
他看着黄伯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歌,我不希望被别人糟蹋。”
黄伯涛目瞪口呆,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意识到,他今天撞上的根本不是一个诗人,也不是一个作曲家。
而是一头……一头披着人皮,微笑着能将他连皮带骨都吞下去的……大鲨鱼。
而宫雪,
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刘青山那宽阔的背影,她的大脑,早已是一片混乱的空白。
‘他……他同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他竟然……为了我,向宝丽金开出了这样的条件?S级合约?最高的签约金?他……他是在为我铺路吗?’
那份被心爱之人用最霸道的方式维护的甜蜜感,如同最烈的酒,瞬间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但紧接着,
一股更加冰冷深入骨髓的恐慌,又将这份甜蜜彻底淹没!
‘不……不对……’
‘他不是在为我铺路……’
‘他是在……用金子和钻石,为我重新打造一座更华丽、也更坚固的……牢笼!’
‘专属词曲作者……优先演唱者……兼任制作人……’
‘这些条款,像一条条看不见的锁链,将我和他,将我的未来,和他的创作,彻底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她发现,自己的“逃离计划”,在这一刻,显得是那样的可笑和天真。
她以为她选择的是自由。
可这个男人,
却用另一种她根本无法抗拒,充满了“爱意”的温柔方式,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彻底封死了。
她好像……
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用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彻底“掌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