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在客厅里缓缓踱着步。
他双手背在身后,步伐不疾不徐,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那片冰封的人工湖面,眉头微蹙,仿佛真的陷入了某种关于诗与远方的深沉哲思之中。
那姿态,拿捏得十足,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苦苦思索、寻找灵感、即将挥洒传世篇章的……大诗人。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步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玄妙的韵律上,整个人的气场,在这一刻,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那份刚刚还充斥在眉眼间属于情侣间调情的调笑与戏谑,如同被清水洗去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沉静,那是属于创作者的独特气场。
四步……
五步……
六步……
七步。
他忽然停住了。
那停顿,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仿佛所有的灵感,所有的诗意,都在这第七步落下的瞬间,如期而至。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沙发上的宫雪。
他脸上的那份“苦思冥想”已经消失,此刻是一种如同拨云见日般的清朗与温柔。
他的目光,不再是刚才那种充满了侵略性的灼热,而是如同最澄澈的溪流,静静地、专注地,流淌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地倒映在自己的心底。
他嘴唇轻启,那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同大提琴般,在安静的客厅里缓缓响起,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异魔力,开始柔声朗诵: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当听到这第一句时,正痴迷地看着他那副“大诗人”模样的宫雪,身体猛地一震!
她那颗还在期待着浪漫情话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
‘这么快?!’
‘他……他这就想出来了?!’
她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也太快了吧?!
从他站起来踱步到现在,满打满算,有五分钟吗?!
这怎么可能?!
但紧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困惑,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诶?这……’
‘这念的是什么?’
她细细地品味着那几句听起来有些古怪、甚至有些不知所云的诗句。
‘石头还给石头?胜利的胜利?青稞?’
‘这……这是情诗吗?’
她心中的那点期待,瞬间就被浇熄了大半,然后就是一种淡淡的、哭笑不得的失望。
她甚至开始怀疑,
他是不是为了应付自己,随便胡乱编了几句?
就在她心中疑云密布之时,刘青山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响了起来,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将她拉入了一个广袤而又荒凉的世界……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宫雪的心,猛地一跳!
‘戈壁……空空?’
她仿佛能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在清冷月光下泛着银色光芒的戈壁滩,万籁俱寂,空无一物,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巨大的孤独。
这句诗,
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深处那片……同样荒芜的心田。
她心中的那点失望,瞬间烟消云散。
她知道,这首诗,不简单。
她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
那双美眸,也情不自禁地又睁大了一些……
紧接着,
是那石破天惊如同从世界尽头传来的最霸道也最温柔的最终宣告:
“姐姐!”
他顿了顿,那一声无比轻柔又带着无限宠溺的称呼,让宫雪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当最后一个“你”字,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又如同最沉重的烙印,缓缓地、清晰地落在宫雪心上的瞬间。
她彻底怔住了。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期待与怀疑的美丽眼眸,此刻却瞪得如同满月般圆润,瞳孔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巨大震撼!
‘……只想你?’
她反复地无声咀嚼着这最后三个字,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股温柔而又磅礴的浩瀚力量,狠狠地击中了!
这首诗……
这首诗!!!
它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意象,甚至前半部分听起来是那样的古怪和疏离。
但……
但是当最后那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般轰然炸响时,前面所有的一切——石头、胜利、青稞、戈壁……所有那些宏大的、冰冷的、充满了哲理的意象,都在瞬间,成为了这句终极情话最卑微、也最壮丽的铺垫!
他把全世界都还给了全世界。
把石头还给石头,把胜利还给胜利……
然后,在他那片空空如也只剩下美丽戈壁的荒芜世界里……
只留下了一个……她。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这是何等霸道的情话?!
这是何等……疯狂的表白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我爱你”了。
这是……
这是在告诉她,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整个人类,放弃整个世界!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充满了毁灭性与占有欲的诗句,给彻底地、温柔地……淹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惊喜、无尽甜蜜与极致崇拜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防线,让她整个人都晕陶陶的,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才终于从那如同被整个宇宙拥抱般的震撼中,找回了一丝自己的声音。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用一种近乎梦呓,轻柔得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声音,轻声问道:“这首诗……它叫什么名字?”
刘青山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被彻底震撼到的可爱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柔与宠溺。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给你》。”
‘……给你?’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烙在了宫雪的心尖上!
给你。
把石头还给石头,把胜利还给胜利……
把全世界都还给全世界。
然后,把那片空空如也的、只剩下无边孤寂的世界里,唯一的、仅存的、最珍贵的“我”,给你。
给我~~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在这一刻,又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酸。
一股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都要滚烫的暖流,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近乎窒息、巨大的幸福之中!
紧接着,
一个更加荒谬、也更加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他……他竟然……’
‘他竟然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就写出了……写出了一首……这么惊艳……这么完美的诗?!’
她猛地回想起了刚才他踱步的动作。
她仔仔细细地、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回放着。
一步,两步,三步……
七步!
然后,他就停下了!
然后,他就转过身!
然后……他就念出了这首诗!
宫雪心头一颤,感觉后背都有些发凉,‘七……七步?!’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的俏脸上,瞬间写满了如同见证神迹般的巨大震撼与不可思议!
‘七步成诗?!’
她不是没有读过书的无知少女,恰恰相反,她饱读诗书。
这个在中国文学史上如同神话般的典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属于千年前那位才高八斗、惊才绝艳的魏晋才子曹植的独一无二的传奇!
可现在……
现在……
她竟然……亲眼见证了?!
‘原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真的有这种……不似人类的天才!’
这一刻,
刘青山在她心中的形象,再次被无限地拔高!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才华横溢”“惊才绝艳”可以形容的了!
那是……
那是真正的、如同星辰般璀璨、足以让所有同时代的天才都黯然失色的……妖孽!
她心中,
再也没有了半分的怀疑,更没有了半分的挑衅。
剩下的,
只有最纯粹的、如同仰望神明般的……崇拜!
和一种……巨大到近乎虚幻的……与有荣焉!
然而,
巨大的震撼过后,一丝属于女孩子的狡黠念头,又悄然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看着刘青山那副念完诗后,脸上重新挂上了得意洋洋、仿佛在说“快来夸我”的笑容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就想再逗逗他。
她眨了眨那双水光潋滟的美眸,故作狐疑地问道:“这……这真是你刚才现想的?就走了那几步……现场想出来的?”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仿佛很不相信,“不会……是你以前写好的得意之作,现在拿出来……糊弄我的吧?”
刘青山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充满了绝对自信的语气,笑道:“当然是现在想的。为你写的诗,怎么能用旧作糊弄?”
宫雪眨了眨眼,那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轻轻扇动着,仿佛在思考着他话语的真伪。
片刻之后,
她忽然狡黠一笑,如同一个想到了绝妙主意的小狐狸。
“那……”
她仰起那张美得令人心醉的脸,看着他,“你再给我写一首。”
“?”
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了。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过关”了呢!
“还……还写?”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哭笑不得。
宫雪却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用手指了指自己那双依旧交叠在一起,穿着丝袜的修长美腿,那意思不言而喻。
刘青山瞬间秒懂。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却重新挂上了那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笑容。
“可以是可以。”
他笑着说道,但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戏谑的光芒,“但是……你是不是得先把刚才的承诺,给兑现了?”
宫雪闻言,脸颊又是一红。
她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偏过头去,看着窗外,声音无辜地说道:“什么承诺?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嚯!”
刘青山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坏笑,“跟我装傻是吧?行!你要耍赖,那我也要耍赖了啊……”
说着,
他怪叫一声,张开双臂,就作势要朝着沙发上的美人扑过去!
“哎呀!”
宫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笑着尖叫一声,连忙抱着靠枕,灵活地朝沙发的另一头躲去,那动作,像一只受惊却又充满了活力的猫咪。
“好好好!”
她一边躲,一边娇笑着求饶,“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还不行吗!”
刘青山停下动作,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宫雪红着脸,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试图讨价还价:“那……那等会儿,等你再写一首出来,两首的……一起兑现,好不好?”
“不行。”刘青山想都没想,就果断摇头。
开玩笑,吃到嘴里的肉,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为什么不行?!”
宫雪顿时有些生气了,她抱着靠枕,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他,“你……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
“不是不信任你。”
刘青山看着她那副娇憨可爱的模样,心都快化了,但他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原则”,脸上露出了一个奸商般的笑容,“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这空口白牙的,总得……先给点利息吧?”
“利息?”
宫雪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利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