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中鸦雀无声。
穆原目光澄净看着成元帝,一本正经一心为公的模样。
明晖明昆也有些懵。
随即恍然大悟。
最近京中两人的流言越传越离谱,看来穆原是借题发挥,找理由出气。
成元帝有些犹豫。
虽然他烦苏卫烦得不行,可是这么多年也从没打过他,只是嘴上骂几句就算了。
“这,苏卫好歹是辅国大将军,打他有损威严。”
穆原理直气壮道:“陛下赏罚分明,想来苏大将军可以理解,您总不能以至尊身份,去处理一个小小的丁汾吧。下属有错,苏卫身为御城卫首将管理不善,自然该罚。”
成元帝又看向周王瑞王。
两人当即表示,穆相所言有理。
苏卫自小和靖安狼狈为奸,他吃瘪,他们也乐意看。
成元帝还是有些犹豫,怎么说苏家只剩他一个,只要不是什么大错,都该善待。
穆原看出他的纠结,委婉提示道:“陛下,小惩大诫也可彰显陛下仁慈。”
成元帝在心中叹口气,盯着他看了会儿。
走出书案,来到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有些无奈道:“行,既然是你提的,朕允了就是,打他五杖如何?多了不合适。”
说到最后,甚至带了些商量的语气。
穆原脑子一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他在报私仇。
不过也不算完全误会。
“陛下英明。”
成元帝又看着他,“今日告假没来上朝,可是身体不适?”
穆原面不改色,“昨日大雨,受了凉,晨起有些头晕,现在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夏秋换季,注意身体。”
“是。”
两人旁若无人。
成元帝明目张胆的关心,恍惚间让人觉得这才是他儿子,旁边恭敬垂首的周王瑞王才是臣子。
文英有些后悔来告状了。
还不等他纠结完,穆原又开口了,“陛下,文府尹德不配位,此次官员考评结果也是下上,您看如何处置?”
成元帝对文英没什么好感,反正不是他的人,只要不影响朝局,随便怎么处置。
“逸远觉得呢?”
穆原道:“此前临王任职户部,秘书监少监升任监正,如今还缺个少监,文英为官糊涂,多去秘书监看看典籍静心也不错。”
文英如遭雷劈,急忙求情,“陛下,臣并未犯错,何故贬谪?”
穆原一针见血道:“考评下上。”
这考评本就决定了官员升迁还是贬谪。
只是从要职去了闲职。
虽然官品只是降了一阶,可是去了秘书监,可就离核心权利远了。
明昆立马道:“父皇,文府尹任职京兆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此发落,是否太重?而且京中官员本就紧缺,京兆府没了府尹,可是会影响京城安危。”
穆原道:“大理寺少卿李庸考评上中,断案如神,忠心耿耿,可补此位。”
明昆明晖都有些不悦。
大理寺和刑部都是帝党,他如此说,是想将京城牢牢握在帝王手里。
成元帝十分满意,“那就依卿所奏。”
明晖明昆都开始发表意见。
说惩处过重,恐官员寒心。
成元帝明白他们的意思,是觉得帝王手中权力越大,储君之位就越不受他们的控制,全是成元帝说了算。
他们能从对方手里抢权,却不能从成元帝手里再抢一次。
一人一句配合默契,听得成元帝头疼。
穆原移步替他挡了些声音,又一字一句将两人的话都辩了回去。
总而言之一句话,文英德不配位,若不退位让贤,官员也不服,底下表现优异的官员若不能晋升,也寒心。
文英看着殿中你来我往,但凡他痛哭一声,穆相如刀的冷眼就扎了下来。
还不忘给他定个殿前失仪,有损官威的罪名。
成元帝诧异看着穆原。
总觉得他比以前说话更加不客气,身上的凌厉之气也重了些。
莫不是和靖安共事久了,受了她的影响?
想到幺女,心里又有些惆怅,回京没几个月,又在外四处奔波。
终归是对不起她。
于是看明晖明昆的眼神更加不耐烦。
得到的够多了,竟然还不满足!
冷声朝两人道:“成何体统!穆卿是丞相,本有管理百官之职,他提议官员调令是分内之事,你们一不管吏部,二不管官员选任,一直拉扯做什么?文英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两人立马称惶恐。
成元帝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若是你们想插手官员选任,就离京去协助靖安巡察,把地方官员弄明白再说。朕是老糊涂了?自己采纳的建议,轮得到你们质疑?”
明晖明昆不敢再说,怕惹他不快。
只是私底下思索着怎么把李庸再弄下去,这个位置总得安排自己的人才是。
成元帝又觉头痛,喝退几人,只留下穆原。
人一退,他也觉得头重脚轻,转身欲往书案后走,却眼前一黑,脚步一软。
徐嘉吓个半死,急忙奔了过去,“陛下!”
穆原眼疾手快接住差点摔倒的成元帝,稳稳扶着他,焦急吩咐内侍,“传太医!”
成元帝脑中阵阵发晕。
穆原和徐嘉一左一右将他往一旁小塌上带。
成元帝微眯着眼,靠在一边,只觉得脑子昏沉不清醒。
鼻尖的味道有些熟悉,不由自主轻喊,“晏儿。”
徐嘉看他动了嘴,立马侧耳去听。
随后急道:“陛下,您怎么忘了,小殿下在外巡察,不在京中。”
成元帝似乎听不到,朝靠着的穆原又靠近了些,嘴里还是不住喊着明晏的名字。
穆原心中一惊,早上出门匆忙,未曾重新沐浴,拥着她睡了一夜,恐怕是身上沾染上了她的味道让陛下误会了。
不动声色将成元帝往徐嘉身上推过去,“我去催太医。”
徐嘉不疑有他,结果成元帝轻手轻脚安置在榻上,穆原已经稳下心神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