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阿蒙。
离开吉木乃县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金山雪脊,阳光将天边最后一抹寒意照得剔透。我知道,从这里起,我的旅程将越过北疆的牧场,进入更广阔的戈壁与能源之地。下一站,是那个名字在我脑海中久已回响的地方——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
这名字,本身就像一首带着风声的长调。它在蒙古语中意为“戈壁边缘的守望者”,是新疆伊犁州最西北的边陲县之一,也是草原与盐泽、游牧与商路交错的古老驿站。
在《地球交响曲》的地图上,我郑重落笔:
“第342章,和布克赛尔县。
草原如潮,盐海如镜,
这是边境的低语,也是大地的记忆。”
一、草原之门:游牧民族的魂与根
进入和布克赛尔县的第一印象,是风。
风从准噶尔盆地深处吹来,带着盐碱地的干燥与草原的气息,一路横扫开广袤天地。远处是黄绿相间的草原,近处是零星散布的蒙古包与牧群。骆驼在沙丘之间踱步,鹰在高空盘旋,一切都显得辽远而寂静。
我借宿在县东南的乌兰牧场,一个哈萨克与蒙古族交织共居的古老定居点。这里没有城市的灯红酒绿,只有风、马、炊烟和草的呼吸。牧民巴图迎我进门,他的蒙古包外圈着数十匹马,锅里正炖着羊肉汤,屋内悬挂着弯刀、马鞍与多代祖先的画像。
“我们是草原的儿子,走到哪,风就是家。”巴图的父亲这样说。
晚上,我在篝火边听他用马头琴拉起一首《远方的鹰》,声音低沉绵长,像草原千年的叹息。我忽然意识到,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脚印,都浸透了游牧民族对生存与迁徙的深情。
我写下:
“草原不是风景,
是一个民族的生命循环,
在马背与歌声中悄然延续。”
二、盐泽之梦:生命禁区的纯净镜面
第二天,巴图带我去了和布克赛尔最独特的自然奇观——盐湖。
那是县境中部的一片盐泽盆地,地势低洼,四周被砾石与盐壳覆盖。初见时,我几乎以为到了月球表面。地面洁白如雪,晶体像针刺般布满湖心,一脚踩下去,鞋底立刻被雪白的盐层染上光泽。湖水呈现淡粉或淡蓝色调,风平时如一面镜子,倒映天空、云朵与飞鸟。
“这里每年只出产一次盐,是牧民与盐商共同的节日。”巴图解释。
我望向湖中央,一群工人正小心翼翼地用木铲收集结晶盐,每一铲都如雕琢雪玉,堆在小车上,整齐成堆。湖畔有一处小庙,供奉的是“盐神”和“风神”,据说是草原上的古老信仰遗存。
那一刻,我感到世界仿佛被净化——天地之间,只有盐的洁白、风的寂静与光的流转。
我写下:
“盐湖,是大地的眼泪结晶。
它没有花草树木,却盛满天空的倒影,
像一面照见灵魂的镜子。”
三、古道驿站:丝路支脉的历史回响
和布克赛尔在历史上并非寂寞之地。它曾是西域北道的重镇,是商旅往返的必经,是准噶尔部族与清军对峙的战略通道,也是盐商、皮货商、香料贩走过的古道节点。
县志馆中,一幅清代驿图吸引了我的目光——一条红线,从伊宁延伸至布尔津,再从和布克赛尔穿过边界,连接俄罗斯的巴尔瑙尔与中亚的喀什噶尔。那是一条商贸路,也是一条文化交汇之路。
我沿着残存的古道步行至一处旧驿站遗址。那是一座夯土残垣的小堡,门洞低矮,墙体风蚀斑驳,墙角还有驼铃碎片与破旧的皮囊。我闭上眼,仿佛能听见驼队穿越戈壁时的喘息与铃声,能看见马帮在盐风中燃起的夜火与锅灶。
我写下:
“古道已风干,但故事未老。
每一块盐砖下,
都压着一段走过风沙的记忆。”
四、多族交融:边境生活的复调合鸣
和布克赛尔县虽小,却是多民族聚居地。蒙古族、哈萨克族、汉族、回族、维吾尔族、锡伯族共同在此生活。他们在节日里跳舞唱歌,在清真寺与藏传庙宇共祈平安,在一个边境市集上,卖出自己的蜂蜜、刺绣与茶砖。
我来到县城集市,一边是烤羊肉串,一边是奶疙瘩;前面是汉族商贩的青花瓷,后面是哈萨克老奶奶的手工毡包。一家“和布小馆”里,我尝到了最奇妙的搭配:一锅蒙古奶茶配一盘新疆拌面,竟毫无违和,反倒是草原与沙漠的联姻。
晚上,县文化馆举行“多民族之夜”。我看到哈萨克少年弹着冬不拉,蒙古姑娘翩然起舞,汉族孩童唱着西部童谣,维吾尔老人用胡琴拉响了一个悠长的旋律。
我写下:
“民族不是界限,而是诗的韵脚。
在这里,每一种语言,
都是对生活最热烈的敬意。”
五、戈壁星空:荒凉与希望的共鸣
我在和布克赛尔的最后一夜,选择了住在草原腹地一处天文观测营地。夜幕降临,大地仿佛褪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四野无声。可当我仰头望向星空,那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还在人间。
星光密密麻麻,如碎银铺洒;银河横跨天幕,如神笔挥洒的墨线;偶有流星划破黑夜,如光的箭矢,将愿望射向远方。
营地的年轻天文员告诉我:“这里的天空,是全疆最纯净的。每年有天文爱好者来此扎营,只为等一次完美的星轨。”
我静坐在帐篷外,手中拿着笔,心中一遍遍涌出一句话:
“星空,是荒凉土地的希望之书,
即使最远的旅人,也能在此找到归程。”
六、启程:通往能源之地的序章
天还未亮,我便踏上了前往下一站——克拉玛依的旅途。
路上,车辆越过一片片盐泽、牧场与戈壁滩,偶尔见到油井的剪影在天边若隐若现。那是下一个故事的引子,是工业与自然的对话,是能源与沙漠之地的重构交响。
我回望和布克赛尔,心中涌出一种温柔的敬畏。
它不像喀纳斯那样惊艳,也不如伊犁那样丰饶,但却有着最质朴的土地气息、最宽阔的风声与最悠长的故事。在这里,历史、民族、自然与信仰,都悄然交汇,如盐泽一般清澈、广袤、深沉。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地图上郑重写下:
“第342章,和布克赛尔县,记。
风中的马蹄,盐中的镜面,
这是西北最深处的低语,也是人类最古老的步伐。”
下一站,我将进入克拉玛依——中国西部最典型的石油之城。
我要穿越戈壁,看见火焰与油井,看见工业时代在这片沙砾中的燃烧与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