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偏院。
皇上甫一踏入月洞门,皇后立刻用帕子掩唇轻咳一声,向玲珑使了个眼色。
玲珑慌忙对下人们喝道:“还不快把偏院收拾干净,别污了皇上的眼!”
郡主府的小厮们立马就要行动。
“不用了。”皇上一边说,一边在石桌边坐下。
刚落座,贴身侍卫便上前禀报:“皇上,按您吩咐提前在府中设防,方才抓到个鬼鬼祟祟在偏院墙角挖东西的人,查了是郡主府的管事。”
“郡主,你派人来提前搜过了?”皇上目光如炬,直直射向玲珑。
玲珑脸色煞白,下意识看向皇后:“我、我……”
皇后脸色如常,笑着回道:“皇上,郡主府的下人在自家院子里走动,也算不得什么吧?许是收拾杂物呢。”
“对对,皇上,他那是在收拾杂物!”玲珑也应和道。
皇上没应声,起身沿着院墙走了两圈,突然转头看向沈知念。
“知念,你不是说这里藏了逼供文书,究竟在哪儿?”
沈知念抿紧唇线,径直走向昨日被困的墙角:“昨日玲珑郡主命侍卫将我和如鸢困在此处,这份文书,就藏在……”
她指尖轻点墙角一道不起眼的砖缝,话音未落,已俯身从砖缝夹层中取出一张宣纸。
玲珑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皇后攥着帕子的手指也骤然收紧。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沈知念捧着文书走向皇上,纸页边缘渗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渍。
“皇上,请您细看,这字迹是否与今日呈给您的文书一致,纸上血迹是否也与文书上的血迹类似?”
皇帝展开文书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纸上扭曲的墨迹与斑驳血点,眉头随着浏览的动作越皱越紧。
皇后朝玲珑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噗通”跪倒在地,仓皇组织语言。
“皇上,不是这样的!昨日是那丫鬟主动……主动说是沈知念指使她偷玉佩,我才让人写了文书让她画押……”
“既然是她主动承认,”沈知念步步紧逼,声音冷得像冰,“为何要备下这么多份文书?为何每份都沾着血迹?又为何非要对她用刑?!”
玲珑眼神躲闪,却突然想起皇后的叮嘱。
不过是个丫鬟,死了也无妨,皇上顶多斥责两句,一定不能承认就是为了构陷沈知念。
她心一横,梗着脖子道:“她起初不老实,我不过略施教训,何况她的同伙都已经招认了。”
“所以你承认对春喜用刑了?”沈知念立刻追问。
玲珑慌忙摇头:“不是用刑,只是、只是教训下人罢了,她不过就是个丫鬟……”
“那你承不承认,昨日那些事都是为了让她认下盗窃的罪名,栽赃给我?”沈知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
“不是!”玲珑尖叫着辩驳,“皇上,玲珑绝无此目的!”
皇帝突然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文书轻飘飘扔在地上。
最上层的宣纸上,哪里是什么认罪文书,只有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皇上,请您明察】。
玲珑猛地怔住,转头死死盯着沈知念:“你在骗我?!昨天你根本没有藏文书在这里?”
“是你在欺君罔上。”沈知念的声音冷得像冰。
“欺君罔上”四个字一出,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慌忙上前:“皇上,这么重的罪名,玲珑断不敢……”
“朕特意秘密出宫,”皇帝打断她,目光如剑刺向玲珑,“你是什么时候通知了你府里的下人来这里收拾东西的?”
玲珑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口口声声说没有滥用私刑,如今又自己承认,”皇帝的声音带着怒意,“玲珑,你对朕都没有一句实话吗?”
“皇上,我……”玲珑仍在狡辩,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高声喊道:“快!把昨日那个窃贼的画押文书拿来!”
她捧着下人呈上的认罪文书,急步走到皇上面前:“皇上,昨日盗窃玉佩的毛贼当场被捉,这是他的供述!”
转而又盯着沈知念,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你口口声声说我诬陷,可玉佩确实在你随行的篮子里找到,窃贼也招认是受你指使,我这里人赃并获,何来诬陷之说?”
沈知念下意识看向裴淮年。
昨日裴将军在路上提过,已将贱奴窑的老鸨和龟奴控制,只是昨日尚未来得及审问。
这便是现在手中能用的最关键的筹码。
她必须引玲珑步步入坑,而玲珑为了摆脱这一切,一定是需要不停的说谎。
皇上生性多疑,唯有让玲珑的辩解漏洞百出,方能瓦解皇上对她的庇护的心思。
玲珑说的谎越多,就要用越多的谎来圆,谎言最终就会堆叠成无法抵赖的罪证。
越是这样,最后的教训也就来的越深刻。
沈知念抬眼,眸光如寒潭映雪:“郡主的意思是,从始至终,你不过是在捉拿盗玉贼,从未想过栽赃我?”
她刻意放缓语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敲在青砖上,“既然郡主说人赃并获,敢问那窃贼如今在何处?可敢让他与我当面对质?”
玲珑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早在昨日审讯春喜时,她就让那个“窃贼”离开了,还让人给他塞了一锭银子封口。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没成功。
昨夜清理知情人时,本想将他一并处置,却不想那人逃的那么快,如今怕是离南洲城几百里了。
沈知念盯着她瞬间灰白的脸色,字字如刀:“若人证不在,郡主所谓的人赃并获,岂不是一纸空谈?”
她逼近半步,“再说抓贼,盗贼既没送官,又不在府中,郡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跑了!他、他跑了!”玲珑突然尖声打断。
“昨日他画押后,侍卫押送去官府的路上,他突然拼死挣扎,众人拦不住,才让他逃了!”
她慌忙转头看向皇帝,眼眶泛红,“皇上,我留下那丫鬟审问,就是想顺藤摸瓜抓住真凶啊!”
玲珑说完这番话,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强撑着挤出委屈的神情。
她余光瞥见沈知念皱起的眉梢,心中暗自得意。
只要咬死盗贼逃跑,没有直接证据,谁也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