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隔着庭院与裴淮年对视,只见他目光如炬,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轻笑一声,声音虽轻却字字掷地有声:“郡主说不知道盗贼去向,可我知道。”
“不可能!”玲珑几乎是喊出声。
她明明给足了银子,又派人追杀,那贱民要么跑远了,要么就死了。
沈知念怎么可能知道。
“郡主何以断言不可能?”裴淮年冷笑着抬手,江火立刻押着个浑身狼狈的男人上前。
那人瘫倒在地,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粗布短打。
男人一看见玲珑,惊恐地连滚带爬往后缩,牙齿打颤道:“郡、郡……主……”
“郡主可认得此人?他可是昨日的窃贼?”沈知念俯身逼近,眼中寒芒闪烁。
玲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郡主难不成连窃贼模样都记不得了?”付如鸢突然开口,眼尾余光扫过玲珑灰白的脸。
就在玲珑不知所措之际。
皇后突然款步走到男人面前,声音冷得像淬了毒:“就是你偷了太后赐给玲珑郡主的玉佩?”
“小人、小人……”窃贼瘫在地上,额头磕得满是血痕,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本宫问你话呢!是还是不是?!”皇后猛地甩了一下丝帕,声线凌厉。
玲珑突然上前踹出一脚,绣鞋狠狠碾在男人背上:“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偷本郡主的东西?!”
“是!小人错了!求郡主和各位贵人饶命!”男人涕泪横流,在青砖地上爬着求饶。
沈知念蹲下身,视线和那男人平齐:“你认识我吗?”
“贵人应当是将军夫人……”男人颤声回应。
“昨日之前,可曾见过我?”沈知念的声音温柔得可怕。
男人瑟缩着偷瞄了眼一旁冷着脸的江火,喉结滚动,缓缓摇头。
“那为何签字画押,说是我指使你偷盗郡主的玉佩?”
沈知念话音未落,皇后已尖声打断:“分明是这窃贼为脱罪胡乱攀咬!被抓现行就诬陷他人,好减轻罪责!”
她转向皇帝,脸上浮起痛心疾首的神色,“皇上,市井刁民的话,怎能轻信?”
男人一怔,表情僵硬的几乎像是风化的岩石。
沈知念顺着皇后的话问道:“皇后娘娘也说,这窃贼的话不可轻信,是不是人赃并获的签字画押不可信,他构陷春喜的话也不可信呢?”
皇后的笑容凝滞,喉间发出一声干涩的气音,再难说出半个字。
皇帝猛地甩袖,玄色龙袍扫过石桌:“好个胡乱攀咬!”
“小人知罪!知罪啊!”窃贼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侍卫立刻将瘫软的人拖了下去。
“皇上,不过是市井刁民信口雌黄,”皇后强笑着上前,“玲珑也是一时也是寻玉心切,如今将军夫人的清白已证,这桩事不如就此……”
皇帝冷睨她一眼,目光如刀削过玲珑煞白的脸,“玲珑,你且说说,当真是误会吗?”
玲珑膝盖一软,重重跪了下去:“是,都是误会!玲珑一时心急,错怪了县主和她的丫鬟……”
“误会?”沈知念突然轻笑出声,“那敢问郡主,为何要将我诱至贱奴窑?又为何安排贱奴窑的人意图伤我性命?”
皇后捏紧手中的鎏金护甲,强作镇定道:“明慧县主,你莫要欺人太甚!方才还揪着丫鬟被打的事不放,如今又扯到贱奴窑去,到底想做什么?”
一直沉默的裴淮年突然上前一步,声音闷沉沉。
“皇后娘娘,昨日臣的夫人因郡主抓走丫鬟,又被哄骗说人被卖去了贱奴窑……”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划向玲珑,“如果不是郡主听信窃贼的谎言,她又如何能身陷险境?!竟连一句缘由也问不得吗?”
皇后见裴淮年开口,扬起下巴长舒了一口气:“裴将军自然能问,明慧县主也能问。只是皇上日理万机,不是桩桩件件都能断的!再说那贱奴窑是什么地方,出了事怎能怪到玲珑头上?”
一阵穿堂风卷过庭院,将沈知念鬓边的碎发吹得凌乱,露出的眼角凝着霜雪般的寒意。
她抬手抚开发丝,指尖在日光下泛着冷白,声线却稳得像冰。
“皇后娘娘说得是,贱奴窑是腌臜地方。可若不是郡主令人假传消息,说春喜被卖去了那里,我又怎会踏入那种地方?若不是郡主买通老鸨将我困在窑中,我又怎会身陷囹圄?”
她华新路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玲珑身上。
玲珑咬着唇瓣后退半步,声音发颤:“我没有,我没有,我、我只是因为窃贼攀咬,所以抓了丫鬟教训而已,你去贱奴窑、与、与我无关......”
“贱奴窑?”皇帝拧眉问道,“越扯越离谱了!如鸢,你昨日不是在贱奴窑遇见的知念,说说你看到了什么?朕要听实话!”
付如鸢上前一步:“皇上,回皇上,昨日如鸢只看到知念从贱奴窑里跑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龟奴,情况紧急,臣女只得先把她救出来……”
她顿了顿:“但是,昨日一到郡主府,郡主第一句话便是质问知念,说她能从贱奴窑全身而退本事不小。”
“没有!我根本没做过!”玲珑拼命摇头,“皇上,我一心追查玉佩下落,绝无害人之意!”
皇帝半阖的眸中掠过寒芒,袖中佛珠被攥得咯咯作响:“好,好得很!朕原以为就是桩闺阁小事,倒成了这等官司!越审越荒唐,越听越心寒!”
他突然重重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倾倒,褐色茶渍在明黄龙纹上晕染开来。
玲珑“噗通”跪倒:“求皇上明察!贱奴窑那种腌臜地方,玲珑连听都没听过,怎会……”
她声音发颤,偷偷瞥向皇后,见对方微微颔首,又强撑起底气,“定是有人故意栽赃,想毁我名声!”
皇后适时上前:“皇上,玲珑向来规矩守礼,怎会与贱奴窑牵扯?将军夫人仅凭几句空口白话,就要给郡主定罪……”
她掩袖轻叹,“这传出去,岂不让皇家蒙羞?”
她昨日就已经确认过了。
该杀的人昨日都已经陈尸贱奴窑后院,跑了的人也早就不在南洲城了。
就算是沈知念舌头翻出花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