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下方正在热身的橄榄球队员们,“看看他们!多么棒的年轻人!活力!激情!知道吗?我曾经也差一点就成为职业球员,真的!要不是我选择了另一条……嗯,更重要的,服务国家的道路,现在站在那里的可能就是我!我的冲撞,当年可是传奇!”
佩特依言坐下,身姿依旧挺拔,与总统那几乎瘫在座位里的松弛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他没有接关于橄榄球的话题,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总统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话题跳跃得让人措不及防:
“说到传奇,汉姆,你知道我上周签署了第一千八百号总统令吗?关于保护……呃,保护一种濒危的北美蝴蝶的栖息地。非常重要!生态!平衡!这体现了我,不,是我们国家,对这个世界深沉的爱与责任。没有人比我更懂橄榄球和蝴蝶,这是人与自然,这比某些人只知道挥舞枪炮要有意义得多,你说是不是?”
这话语中的暗刺,让佩特身后的几位将领脸色微变。
佩特本人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
总统盯着佩特看了几秒,忽然又叹了口气,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惋惜:
“唉!看看你,汉姆,我的老朋友,我记得几年前见你,你是那么……那么精神矍铄,像头西伯利亚虎。可现在呢?”
他上下打量着佩特,摇了摇头,“疲惫,我看得出来,你脸上写满了疲惫。远东的风霜太厉害了,是不是?那可不是个养人的好地方。日暮西山的感觉,不好受吧?”
“日暮西山”这个词,刺入在场所有军官的耳中。
用来形容一位仅仅六十出头、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五星上将,其侮辱意味不言自明。
贵宾区内的空气瞬间几乎凝固。
连下方赛场传来的喧嚣,似乎都被这无形的压力隔绝开了。
佩特的腮帮子微微鼓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声回答:
“为国效力,不敢言累。”
“忠诚!我就喜欢你这点!绝对的忠诚!”
总统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又变得欢快起来,仿佛刚才那句刻薄的话从未出口。
“为了表彰你,以及所有在遥远前线为我们伟大国家奉献的将士们,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份象征着我们之间坚不可摧信任与友谊的礼物!”
他朝旁边的战争部长伊丽莎白·肖使了个眼色。
肖立刻会意,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覆盖着深蓝色天鹅绒的方形盒子,盒子上用金线绣着花旗国徽,看上去庄重而奢华。
总统亲手接过盒子,却没有立刻打开。
他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调说道:
“知道吗?为了找到它,我动用了一些……嗯,非常规的渠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宝石!它被称为‘艾哲红石’!传说中,它蕴含着太阳的力量,能够驱散一切阴霾和背叛,只对真正的忠诚者闪耀光芒!它曾经镶嵌在某个古老王朝……呃,也许是某个失落文明的君主的权杖上,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纯粹的忠诚!比得劳斯那老头子的权杖还漂亮,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懂宝石,这是最好的,我一直给你们的都是最好的,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盒子的表面,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迷醉的光芒,仿佛真的在欣赏一件绝世瑰宝。
嘴里还不断重复着:“the best, what I give you is the best, nothing is better than this.”
(最好的,我给你们的都是最好的,没什么比这个还好了。)
“现在,汉姆,”
总统将盒子递向佩特。
“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在远东那片……复杂的土地上,为你带来光明,并提醒你,始终铭记你的忠诚所属。”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盒子上,以及佩特即将伸出的手上。
防弹玻璃之外,球迷的呐喊声震耳欲聋;玻璃之内,时间仿佛停滞,只剩下心脏在胸腔内沉重搏动的声音。
佩特看着总统那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眼睛,又看了看那个华美的盒子,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份礼物。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
佩特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凉的天鹅绒表面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他一生经历过无数战场,直面过炮火与死亡,却从未感觉如此刻这般,仿佛手中托着的是即将引爆的炸弹。
他能感受到身后同僚们投来的目光,有关切,有担忧,也有难以言说的审视。
他更清晰地感受到总统那带着笑意的、却如同毒蛇般冰冷的注视。
“打开它,汉姆。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艾哲红石’的光芒!这将是历史性的一刻!”
佩特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掀开了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璀璨光华,没有折射灯光的绚丽火彩。
盒子内部,铺设着柔软的黑色丝绸,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一片虚无。
佩特的目光凝固在空盒之内,大脑一片空白,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是羞辱?
是警告?
还是一场更加疯狂的、他无法理解的戏码?
贵宾区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场外球迷模糊的喧嚣。
所有能看到盒内情况的军官,脸上都浮现出愕然、困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他们面面相觑,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