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佩特将军是从一场充斥着钢铁燃烧和刺耳警报的噩梦中猛然惊醒的。
宿醉像铅块一样沉在他的头颅和四肢里,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晚总统府的那场“庆功派对”模糊而喧嚣,他只记得自己被总统阁下亲自灌下了至少四瓶顶级威士忌。
但此刻,比宿醉更强烈的,是一种冰冷粘稠、如同毒蛇般缠绕上脊椎的不安。
久居权力顶峰的直觉在疯狂尖啸——有极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来人!”他的声音因酒精和干渴而沙哑破裂。
管家和副官几乎是小跑着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这更证实了他的预感。
“战报!立刻!把过去二十四小时的所有前线简报拿给我!”
他试图用威严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翻江倒海。
比胃里的不舒服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的第六感。
然而,当那一份份冰冷的电子报告呈现在他眼前时,他愣住了。
龙城陷落……“普罗米修斯”电站发生灾难性爆炸……他投入在乎浑邪战场作为政治筹码的近万“柯尔特系”旧部……阵前倒戈,加入了秦军?!
而最后一条,几乎让他窒息——他那位视若子侄、精心培养的副官,老战友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凯文,在与左贤王乌骓分道扬镳后,连同其麾下主力军团,已失联超过十二小时。
乌骓本着情分报告了这一则消息,但由于文思文部死缠烂打,他没有办法也不情愿分兵去“搜索”凯文的踪迹。
这纸面上的坏消息已经足够将他打入地狱,但佩特瞬间想到了更深的层面,一股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此次力排众议,近乎绑架式地带领部分高级将领亲自下场介入乎浑邪战事,本就是一场豪赌,并未完全获得国会和总统的背书。
如今打成这副烂摊子,损兵折将,战略目标全面失败,总统和国内的政敌会如何借题发挥?
他几乎能看到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甚至欲将他置于死地的冰冷目光。
而总统突然以“观摩国家体育赛事”为名,紧急将所有高级将领召回国内……现在想来,这哪里是什么庆典?
这分明是切割,是保护性拘禁!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昏聩的老头,恐怕早已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渠道,预判到了“普罗米修斯”爆炸可能带来的巨大政治冲击波和军事灾难,提前把他们这些“麻烦”捞回来,以免在前线一并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者被盛怒的国会直接送上军事法庭!
佩特将军瘫倒在奢华的天鹅绒扶手椅里,昂贵的丝质睡袍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粘腻的寒意。
那个他一直以为仅凭家族余荫和几分运气才坐上高位的总统……其心思之深沉,手腕之老辣,远比他最坏的预估还要精明和冷酷。
他自以为是的豪赌,他精心策划的战场冒险,变成了一场笑话。
那个看起来总是笑呵呵的老头,眼光居然能看得这么远,这么毒?……
“总统府……或者六角大楼那边……有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一股混合着宿醉与惊惧的强烈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佩特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一边吐一边断断续续地追问。
“没有,将军。”管家站在门外,声音低沉而肯定,“没有任何消息,一片寂静。”
“……是我们……轻敌了……”佩特喘息着,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镜中那张惨白浮肿的脸显得格外陌生。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副官快步走近,压低声音:
“将军,艾达帝国那边刚刚传来加密通讯。”
“说。”佩特强撑着走出卫生间,胃里依旧翻江倒海。
“他们的一支精锐小队,已经成功渗透进入战区,准备执行对绝境长城的‘斩首’行动。”
“哼,”佩特发出一声嗤笑,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无力,“再多的精锐,也没办法把坦克和重炮凭空变到战场。他们拿什么去冲击那座绵延千里、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山脉?靠单兵战甲和勇气吗?”
副官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了五个字:
“‘织梦者’计划。”
“?”
佩特正准备拿起水杯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眼珠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