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店铺面准备齐全,云新晖并没有急着正式开业,因为东头的那间铺子还没收拾好——桌椅板凳已经打好运来了,后面的抱厦也盖好了,但灶台还没砌,后面规划的仓库、住房和杂物间也没完工,药材没地方存放。所以他只在三间铺子门口挂了“试营业”的木牌,让徐奎守着店,夏雨帮着招呼客人,先把杂货和衣服摆出来卖,皮蛋也只匀了一小部分过来,之前在吴家杂货铺门口摆的皮蛋摊子,依旧照常出摊。
另一边,云新阳到了府学后,头两天有些手忙脚乱——主修课课后,他既要忙着收拾课本和笔记,又要赶紧去拦截夫子,生怕夫子走快了,错过了请教问题的机会。徐遇生看他这般忙碌,主动提议道:“吴鹏展还没来府学,不如咱俩搭档?以后夫子上完课后,要么你只管拿着笔记去追夫子,其他的东西我替你收;要么你把想问的问题提前告诉我,我去追夫子请教,你来替我收拾东西,这样能省不少事,你觉得怎么样?”
云新阳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点头:“还是我去追夫子吧,我腿长,跑得快,肯定能追上。”
徐遇生笑着点头:“那好,就这么定了。”毕竟徐遇生虽然比云新阳大两岁,但是个儿却没云新阳高。
徐遇生选的选修课不多,下午没课的时候,也大多泡在藏书楼里看书。所以两人除了在必修课上相互配合,这几天还在藏书楼里屡次相遇。因为有了必修课上的默契配合,傍晚在藏书楼看完书后,两人便自然而然地一起回宿舍,路上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从经书注解聊到历史典故,从诗词文章聊到各地风俗。云新阳渐渐发现,徐遇生的学问非常扎实,两人在很多方面都情趣相投,聊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就成了朋友。
云新阳的棋艺课,终究只又去上了一节,便找蒋夫子说明情况,说自己精力有限,想把时间用在主修课上,不再继续上棋艺课了。蒋夫子听了,不仅没有不悦,反而笑着说:“我有个棋友听说了你的棋艺后,对你很感兴趣。你要是有兴趣,有空时,不妨和我们一起对弈一局,就当放松心情了。”
云新阳听了,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谢谢夫子,我随时恭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平日下午没课时,一般都在藏书楼看书,要是您想下棋,让人去藏书楼叫我就行。”
至于绘画课,云新阳倒是打算一直坚持,毕竟夫子还愿意在绘画实践上耐心指导他,让他能实实在在有所提升,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他自然不愿错过。
日出熔金,日落铺霞,时光如指间沙般匆匆流逝。一旬光阴转瞬而过,云新阳日日盼着吴鹏展的身影,等来的却只有徐佩奇家小厮叩门的声响。
他依约来到城中最雅致的“清风楼”雅间,推开门便见徐佩奇已端坐窗边,手中捏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云新阳拱手问好,刚在对面坐下,徐佩奇便笑着问道:“吴世侄今日可是有事耽搁了?怎么没与你一同来?”
云新阳抬眸,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徐叔是怕他不来,你就拿不到同窗那些画了,对不对?”
徐佩奇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端起茶盏抿了口:“这么说,你倒是把画带来了。”
“嗯,带来了。”云新阳颔首,话锋微微一转,“不过先不说我家夫子的画技又精进了几分,单说如今他添了状元头衔,这画的价值,是不是该往上提提?”
“你说什么?!”徐佩奇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溅出几滴在桌案上,“景怀他中了状元?那状元宴怎么没叫上我?还把不把我当老友了?下次我若上京,定要找他‘算账’!”
云新阳望着他激动的模样,轻声叹道:“吴老太太身子近来愈发不好,他没去翰林院就职,已经辞官回乡了。”
“什么?!”这消息比中状元更让徐佩奇震惊,他直起身,满脸不可置信,“他家不是还有兄长和弟弟吗?怎么偏偏要他辞官伺候?”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其中缘由我也不甚清楚。”云新阳语气平淡,却藏着几分无奈。
徐佩奇知道再追问也无用,便话锋一转,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实的荷包和一本账册,推到云新阳面前:“话本子虽已全部出完,但我又寻了些新销路,这是给你的分成,账册你也看看。只是往后若再找不到新销路,销量怕是要急剧下降,到时候分成便微乎其微了,这点你该能想到。”
云新阳指尖拂过账册封面,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我的画,府学教绘画的周夫子很是欣赏。他自己开了家字画店,愿意以四十两一幅的价格收。我跟他提过之前与你有合作,便给了个期限——若你再过十天不来,我之前的画就全送给他了。对了,周夫子与吴夫子从前在府学也是同窗。”
徐佩奇虽不认识这位周夫子,但见云新阳说得明明白白,不似作假,便沉吟片刻:“这样吧,你的画拿给我,我也按四十两一幅收。若是能卖出去,以后的画我继续收;若是卖不出去,你再转给周夫子,如何?”
云新阳闻言轻笑,摇了摇头:“既然你这般不确定,那还是算了。我素来一事不烦二主。”
徐佩奇顿时犯了难——他既不想放弃云新阳的画,又怕四十两一幅收进来赚不到钱,更担心云新阳因此撺掇着把吴夫子的画也转给别人。纠结半晌,他终是咬牙道:“行!四十两就四十两,赔本还是赚钱,我都收了!”
可云新阳依旧摇头:“既然担心赚不到钱,又何必勉强?你若是怕我因此把吴夫子的画也转给别人,倒大可不必——除非旁人给的价高到让吴鹏展都动了心。”
徐佩奇听得苦笑连连:“我说世侄,你这话到底是安慰我,还是威胁我啊?”
“自然是安慰。”云新阳语气坦然,“毕竟无论谁与谁合作,都不可能永久。只有有利可图、能赚到钱,才是硬道理,不是吗?”
徐佩奇无法反驳——做生意本就如此,在不违协议的前提下,自然是货卖价高者。他话锋又转,追问起吴夫子的画:“景怀的画,你应该还没拿给那位周夫子看吧?”
见云新阳点头,徐佩奇才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