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焦黑的石台上,掌心贴着地面。
像是有人在地下埋了团烧红的炭,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灵脉的震颤透过每一寸岩缝传来,我能清晰感知到那些曾经被天道规则束缚的灵气,此刻正像脱缰的野马般在地下横冲直撞——东边的青冥峰灵脉在逆流,西边的玄冰谷灵脉在凝结,最要命的是中洲大泽那条主脉,竟开始吞噬周围支脉的灵气,像个永远填不饱的黑洞。
\"痛吗?\"
沙哑的电子音突然在耳畔炸开。
我猛地抬头,只见半空中浮着团幽蓝的光雾,那是系统化身破碎后残留的核心意志,此刻正扭曲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嘴角咧得能看见后槽牙,\"你毁了规则,却没有建立新秩序......你以为自由就是放任?\"
我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我亲手捏碎系统面板时,怎么也想不到所谓\"打破天道枷锁\"会是这样的局面——灵魂光带确实不再被强行拽向飞升台,但失去了规则约束的灵气,反而成了割向修真界的刀。
\"没有飞升者的引导,这些修士终将自毁。\"光雾里的脸凑近我,幽蓝光芒刺得我眼眶发酸,\"你看那散修,现在能御剑了,可等他贪多嚼不烂地吸收乱灵气爆体而亡时,只会骂你是灾星;你看丹鼎阁的丹炉,现在能喷火了,可等火候失控炸穿整座山时,他们只会说你改的丹方是邪术......\"
\"够了。\"我咬着牙站起来,怀里的周青跟着晃了晃。
他的呼吸越来越浅,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我低头蹭了蹭他发顶,闻到淡淡的血锈味——那是他用精血温养傀儡之心留下的痕迹。
\"师兄......\"周青突然呢喃,睫毛颤得像落在雪上的蝶。
他的手指还扣在我手腕上,凉得惊人,\"别和它吵......\"
\"轰——\"
比之前更剧烈的震动从脚下炸开。
我抬头,正看见李慕白踩着弑神剑破空而来。
他的长发被乱灵气撕扯得蓬乱,左眼眼尾裂开道血口,鲜血顺着下巴滴在剑身上,将原本雪白的剑身染成暗红。
最骇人的是他的瞳孔,完全不见了往日的阴鸷,只剩下两团燃烧的鬼火。
\"既然你不愿掌控命运,那就由我来接手!\"他的咆哮混着剑气劈过来,我甚至能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尖啸。
弑神剑的剑刃离我心口只剩三寸时,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是十年前的外门大比,他穿着月白衫站在高台上,剑光冷得像腊月的雪。
\"阿寒小心!\"周青猛地攥紧我的衣角。
我没躲。
傀儡之心在丹田处发烫,那些刻在玉佩上的纹路顺着血脉爬满全身。
弑神剑的剑气撞上来时,我听见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硬是用肉身扛下了这一击。
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周青肩头,他的瞳孔骤缩,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我后背的衣服里。
\"你疯了?\"李慕白的剑势一顿。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硬接这招,弑神剑在半空打了个旋,带起的气浪掀得我们俩踉跄后退。
\"我没疯。\"我抹了把嘴角的血,盯着他发颤的指尖,\"你才是真的疯了。
你以为吸收乱灵气能让你更强?
看看你的经脉——\"我伸手点向他的丹田,\"那些黑色的纹路,是灵气暴乱留下的烙痕。
再这么下去,你会被自己的野心撕成碎片。\"
李慕白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青紫色的血管,像条条狰狞的小蛇。
有那么一瞬,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疯狂覆盖。
他举起弑神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少来这套!
当年你抢了我的外门首座,后来又抢了我的机缘,现在连天道都选你......\"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可天道碎了,你也不过是个凡人!\"
\"我本来就是凡人。\"我轻声说。
怀里的周青突然动了动。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脸上的血。
他的手背上浮起和傀儡之心一样的纹路,泛着妖异的紫,\"师兄......热......\"
我这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反常。
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烧得通红,额角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打湿了我胸前的衣襟。
他的傀儡之心纹路正从胸口往四肢蔓延,每爬过一寸皮肤,就留下道淡紫色的光痕。
\"傀儡之心在......帮我......\"他又重复起之前的话,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血魂丹瓶在发烫,丹瓶表面的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那是他用命启动的终极形态,此刻正在和傀儡之心产生某种共鸣。
\"阿青,你撑住。\"我把他抱得更紧,掌心按在他后心输送灵力。
可那些灵力刚进入他体内,就被傀儡之心的纹路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的睫毛又颤了颤,突然扯了扯我衣角:\"看......脚下......\"
我低头。
石缝里不知何时钻出几株嫩芽。
嫩绿的叶片上沾着灵珠,在乱灵气里摇摇晃晃。
更远的地方,有个穿粗布衫的小修士正蹲在路边,小心翼翼地捧着株刚发芽的灵草,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们......需要时间。\"周青的手指抚过我手背,\"就像......灵草需要......春天......\"
半空中的系统光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的轮廓开始模糊,像被风吹散的烟:\"你会后悔的......\"话音未落,便彻底消散在风里。
李慕白的弑神剑再次劈来。
这次我没有硬接,而是抱着周青侧身翻滚。
剑气擦着我左肩划过,在石台上犁出条深沟。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青紫色血管已经爬到了脖颈,连眼球都泛起诡异的紫斑。
\"够了!\"我大喝一声。
傀儡之心的力量瞬间涌遍全身,我踩着碎岩跃起,一拳砸在弑神剑的剑刃上。
金属交鸣声响彻天地,李慕白被震得虎口崩裂,弑神剑\"当啷\"坠地。
他跪在地上,抬头看我时,眼里的疯狂终于有了裂痕:\"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我指向远处那个捧着灵草的小修士,\"都是需要时间的人。\"
周青在我怀里轻声笑了。
他的体温还在升高,可握着我手腕的手却渐渐松了。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股力量在攒动,像即将破土的种子,带着灼热的生机。
\"师兄......\"他的声音几乎要被风声吞没,\"等会儿......如果我......\"
\"不会的。\"我打断他,把脸埋进他发间,\"你答应过要陪我喝十年陈的桃花酿,说话要算话。\"
他没再说话。
但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力量越来越强,连带着我掌心的傀儡之心都在发烫。
石缝里的嫩芽突然疯长,转眼就开出了粉色的花。
东边的黑影还在蠕动。但此刻我怀里的温度,比什么都重要。
李慕白捡起弑神剑,转身走向远处的废墟。
他的背影有些摇晃,却没再回头。
风卷着灵珠扑在脸上,带着清甜的草木香。
我望着那团黑影,摸了摸腰间发烫的玉佩。
新的规则,该由活人来定。
而活人们的故事,才刚翻到新的一页。
怀里的周青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血魂丹瓶\"咔\"地裂开道缝,有紫色的光雾顺着裂缝钻出来,钻进他掌心的傀儡之心纹路里。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力量正在往脚底涌,像要挣脱什么束缚。
\"阿青?\"我轻声唤他。
他闭着眼睛,睫毛上沾着汗珠,嘴角却翘着。
我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师兄,等哪天我撑不住了,就把这把老骨头埋在青冥峰,给灵脉当肥料。\"
风里有桃花香飘来。
我低头,看见他手背上的傀儡之心纹路,正发出淡淡的紫光。
周青的手指突然扣进我手背,指甲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滴在我手腕上,烫得惊人,可整个人却像片被风卷着的枯叶,在我怀里抖得厉害。
\"师兄......\"他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眼尾泛红,睫毛上还凝着汗珠,\"灵脉......东边主脉......\"
我顺着他视线望过去,远处青冥峰方向腾起深青色雾霭——那是灵脉逆流到临界点的征兆,再晚片刻,整座山峰都会被倒灌的灵气撕成碎片。
\"我在,我都在。\"我把他往怀里拢了拢,掌心抵在他后心,却发现他体内的灵力乱成了团麻。
血魂丹的紫雾正顺着他的血管往指尖涌,每走一寸,皮肤下就凸起青紫色的脉络,像被细线勒出来的伤痕。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带着血锈味的呼吸喷在我手背:\"把我......按在地上。\"
\"阿青?\"我心口一紧,\"你现在的状态——\"
\"没时间了!\"他猛地抬头,瞳孔里泛着病态的紫,却比任何时候都亮,\"血魂丹终极形态......本就是用命换灵脉稳定。
师兄,你忘了当年在丹鼎阁,我偷改丹方时说的话?\"
我当然记得。
那是三年前的深夜,他蹲在丹炉前拨弄药渣,丹火映得他眼尾发红:\"要是哪天灵脉乱了,我就把自己当药引,给天地喂颗定心丹。\"
此刻他的掌心贴着我的手背,烫得像块烧红的炭。
我咬着牙蹲下去,让他的掌心贴在焦黑的石台上。
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在石面洇开小红花,紧接着,紫雾从他指缝里钻出来,像活物般往石缝里钻。
\"嗤——\"
石面腾起青烟,我能清晰感觉到灵脉的震颤弱了几分。
东边的青雾开始散,西边玄冰谷的灵气漩涡也不再扩大。
周青的额头抵在我肩窝,每喘一口气都带着破碎的呜咽:\"师兄......再往左三寸......\"
我顺着他的指引调整姿势。
他的血顺着我的手腕往下淌,滴在石面上,和紫雾混在一起,凝成细小的紫色晶簇。
那些晶簇像有生命般往四周蔓延,所过之处,灵脉的震颤逐渐平息。
\"够了。\"我声音发颤,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死死扣住手腕,\"阿青,你再这样会......\"
\"还没......\"他的唇几乎贴在我耳边,\"中洲大泽的主脉......还在吞灵气......\"
我抬头望去。
远处大泽方向翻涌着漆黑的雾,那是主脉吞噬支脉的征兆。
雾里隐约传来轰鸣,像有头巨兽在地下啃食骸骨。
\"给我......三息。\"他的手指深深陷进石缝里,指节发白,\"三息就够......\"
我看着他脖颈上暴起的血管,看着他后颈的皮肤因为灵力暴走而泛起紫斑,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三息后,他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软进我怀里。
紫雾猛地收进他体内,石面上的紫色晶簇却留了下来,像给灵脉套上了细链子。
\"师兄......\"他闭着眼睛笑,汗水把额发粘在脸上,\"这次......算我......守约吗?\"
我喉结动了动,想说\"傻话\",却发现声音哑得厉害。
\"命纹定界。\"他突然呢喃,\"在你......左袖内袋......\"
我这才惊觉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符印。
青铜色的纹路爬满符身,中心刻着个\"定\"字,是我半年前在极北冰原签到获得的奖励。
当时系统提示说\"需以命纹为引,重塑天地法则\",我只当是压箱底的手段,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
\"阿寒。\"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天道傀儡不知何时落了地,人形轮廓比之前清晰许多,眉眼竟和我有几分相似——或许它曾模仿过我的模样?
\"你真的打算重建规则?\"它低头看着周青,目光在他手背上的紫斑停留片刻,\"这符印会抽干你三百年寿元,就算成功,也可能被新规则反噬。\"
\"不是重建。\"我把周青轻轻放在地上,替他理了理沾血的发梢,\"是重新定义。\"
符印在掌心发烫,青铜纹路泛起金光。
我能感觉到它在汲取我的生机,像有条细蛇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天道傀儡的瞳孔微微收缩,突然伸手按住我手腕:\"你可知,当年天道制定规则,是为了防止灵气暴乱吞噬所有生灵?\"
\"所以才要改。\"我抽回手,符印的金光顺着指尖窜向天空,\"规则不该是枷锁,该是......\"我望着远处那个还在捧灵草的小修士,他正把灵草小心放进怀里,生怕碰坏了叶片,\"该是让活物能好好活着的篱笆。\"
天道傀儡沉默片刻,退后两步:\"我助你。\"它抬手,指尖迸出幽蓝光粒,融入符印的金光里,\"但只此一次。\"
剧烈的气浪从背后扑来。
我转身,正看见李慕白握着弑神剑,剑尖离我后心只剩半寸。
他的脸完全肿了起来,眼球布满血丝,连嘴角都渗着黑血——那是灵气暴乱侵蚀内脏的征兆。
\"你敢......\"他的声音像破风箱,\"你敢动我的天道......\"
我没躲。
傀儡之心在丹田炸开,金色光浪裹着我和周青往后飞退。
弑神剑的剑气擦着我衣角划过,在地上犁出条深沟。
李慕白被反震力掀翻在地,弑神剑\"当啷\"落在他脚边。
\"你曾是我的弟子。\"我站定,符印的金光在头顶凝成网,\"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我时,眼里的疯狂突然碎了。
有那么一瞬,我仿佛又看见十年前的外门大比,那个穿着月白衫、剑穗被风吹得扬起的少年。
\"机会......\"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触到弑神剑剑柄时顿住。
风卷着灵珠扑在他脸上,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我这种人......哪配......\"
他抓起剑,踉跄着往大泽方向跑。
背影消失在黑雾里时,我听见他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周青在我脚边动了动。
我弯腰抱起他,符印的金光突然大盛,在虚空中交织成网。
青铜纹路里渗出金液,像雨丝般落向大地。
\"师兄......\"周青的手指碰了碰我下巴,\"疼吗?\"
\"不疼。\"我亲了亲他发顶,\"你看,灵脉不抖了。\"
他顺着我目光望去。
东边青冥峰的雾散了,露出被灵气滋养的新绿;西边玄冰谷的漩涡停了,冰面映着晚霞;最远处的大泽黑雾也淡了,能看见几尾灵鱼跃出水面。
符印在掌心发烫得厉害,我能听见寿元流逝的声音,像沙粒漏进沙漏。
但怀里的温度,脚下逐渐稳定的灵脉,远处小修士惊喜的欢呼——这些比什么都重要。
天道傀儡站在不远处,望着金色光网,轻声道:\"新规则......开始了。\"
我抬头,看见符印的金光正聚成一座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