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正午,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冠,在清水江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本该是山林间最静谧的时刻,却被一阵急促的猴叫声打破, 清水江上游的猴群像是发了疯一般,此起彼伏的吼叫顺着风飘来,尖锐中带着几分异样的躁动,在山谷间不断回荡。
现在正是中午,也是深秋时节里最暖和的时候,按照往年的经验,猴群最喜欢趁着这股暖意出来觅食,要么在林间采摘野果,要么到江边捞取水生昆虫。
再过些日子,等山里下了雪,食物变得稀缺,这群猴子还会跑到洞德寺一带的庄稼地里,偷偷啃食村民种下的玉米和红薯,为此村民们还特意在田边扎了稻草人,却也拦不住灵活的猴群。
他想起上一次和申二狗来清水江采猴结时的情景,那时猴群还待在清水江更深处的峡谷里,要沿着河道走大半天才能看到它们的踪迹,而现在众人所处的位置,连猴群常年栖息的那片悬崖都看不见,可今天这猴叫声,听着却格外近,仿佛那群猴子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叫声里的急切感,连站在河边的人都能清晰察觉。
“唐哲,你听到猴子的叫声了吗?” 身旁传来耿桂兴的声音。
他端着一个铁皮罐头盒子,里面还剩小半盒压缩饼干,他抬头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耳朵下意识地凑近,显然也注意到了猴群叫声的异常。
唐哲点了点头,指了指前方的树林:“叫得这么大声,别说我们了,估计都能听到。” 他常年在山里打猎,对林间的声音格外敏感,可这么反常的猴叫,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耿桂兴放下罐头盒,指尖轻轻敲击着盒壁,若有所思地说:“我总感觉这群猴子的叫声不一样,和平时听到的打闹声差太远了。”
唐哲听到这话,也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起来。猴群的叫声还在持续,尖锐中带着一丝慌乱,像是在互相警示,又像是在对抗什么。他想了想,说道:“确实叫得急了些,但猴子之间经常打架抢食,闹得厉害的时候叫声也不小,应该是正常的吧?”
“不对。” 耿桂兴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猴子之间打闹的声音虽然也吵,但透着股嬉闹的劲儿,不会这么急促;而且你仔细听,这叫声里还带着几分恐慌,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听到耿桂兴的话,唐哲心里不禁生出几分佩服。眼前这位专家看着年轻,文质彬彬的,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总是拿着笔记本记录,可没想到对动物行为的观察这么细致。
唐哲自己常年在山里跑,能通过脚印的深浅、气味的浓淡判断动物的种类和行踪,甚至能从兽吼中分辨出是否有猎物,却从没特意关注过猴子叫声里的细微差别,在他眼里,猴群的叫声大多都是吵闹的,没什么不同。
“耿老师,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许中南凑了过来。
胡静也点了点头,闻言站起身:“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很快午饭就吃完了,大家收拾好垃圾,继续顺着清水江往上游走。
深秋的清水江水格外凉,伸手进去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连岸边的鹅卵石都带着冰凉的触感。
透过清澈的水面,可以看到河里的游鱼在悠闲地游动:有手指粗的游鱼棒,身体呈流线型,穿梭在水草间;还有色彩鲜艳的桃花子,鱼鳞泛着淡淡的粉色,在阳光下格外显眼;石巴子则贴着河底的石头,一动不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只有毛线头大小的冷水虾,成群结队地在水底的沙地上爬动,像是一片移动的小光斑。
河道两岸生长着各种各样的野生植物,成了天然的 “药材库”。
周勤负责记录植物种类,他指着一株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说:“这是白芨,根部能入药,有止血的功效;旁边那株叶子带锯齿的是虎杖,茎秆能治关节痛。”
胡静则拿着标本夹,小心翼翼地把采集到的植物样本夹进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珍宝。
布鲁斯的手指头上伤口已经结痂了。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伤口,每次看到,都要对唐哲赞叹几句:“唐,你的药酒太神奇了!我之前在国外受伤,要好几天才能结痂,用了你的药酒,才两天就不疼了。”
他已经试探过好几次,想要从唐哲嘴里套出药酒的配方,可唐哲每次都笑着岔开话题,根本不接话茬。布鲁斯也明白,想要从唐哲这里得到配方,恐怕比登天还难。
就在众人专心采集标本的时候,猴群的吼叫声突然变得更大了,而且听起来离得更近了,仿佛那群猴子就在前面的树林里。
唐哲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背上的枪取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子弹,确认枪膛里有子弹后,才重新背在背上。
“前面好像有动静!” 许中南突然指着前方的树林,声音有些激动。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树冠上,一群猴子正在跳来跳去,有的猴子还不停地往另一棵树上扔树枝和野果,动作急切,叫声也越来越大,整个猴群都处于一种躁动的状态。
许中南拉了拉身旁的路途,小声说:“那群猴子好奇怪,大中午的不去找吃的,难道是在争猴王?”
路途还没说话,耿桂兴就接过了话茬:“不像是在争猴王。”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紧紧盯着猴群的动向,“猴群里争猴王,通常只是两只最强壮的猴子单打独斗,就算有其他猴子参与,也只是少数几只帮忙,绝不会出现整群猴子都一起参与的情况。你们看那树上的猴子,少说也有一二十只,这么多猴子一起躁动,还不停地扔东西,更像是在对抗什么,应该是群猴遇到天敌了。”
“猴子还能有什么天敌?” 胡静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它们那么灵活,会爬树,就算在悬崖上跑也像是在平地上一样。豹子、豺狼这些动物虽然厉害,可根本追不上猴子,更别说伤害它们了。”
耿桂兴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你说的没错,豹子和豺狼确实很难伤到猴子,但别忘了,我们现在在梵净山,这里还有猛禽。像体型大一些的金雕、雕枭,都是猴子的天敌。这些猛禽飞得高,视力又好,能从空中俯冲下来抓猴子,就算猴子躲到树上,也不一定安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从猴群的反应来看,它们面对的天敌应该不一般。如果只是一只猛禽,猴子们不会这么恐慌,说不定还会一起反抗;现在整群猴子都这么急,说不定是遇到了一群猛禽,或者是其他更危险的东西。”
路途说道:“它们的叫声从我们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了,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什么样的天敌能让它们对峙这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