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风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指尖轻轻拨动,逐寸摩挲着殿檐,发出低沉而黯淡的颤鸣。
烛火被冷风牵起一道细弯,仿佛在犹豫着是否要彻底熄灭。
宁凡站在殿门阈上许久,肩上氤氲的湿雪悄然融化,顺着衣襟滑落成一线凉意,让他从恍惚的思绪里被迫拉回现实。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仍残留着先前触碰荒纹之时的轻微麻意,那种深入骨髓的震动似乎还在沉沉回响。
他静静地看着掌心那一缕微不可察的红光,像是从血脉深处被硬生生抽出的一丝命线。
殿内的灯火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般跳动着,照在地面上,映出他颀长却略显疲倦的影子。
尘妤走近几步,雪白的面具在光里泛出一层淡哑的冷色,令她整个人显得几乎与夜色等同,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没。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不带任何情绪:“殿下,荒纹正在回潮,它在向您靠拢。”
宁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低头,盯着掌心那道微弱的红光,像是在看某种必将到来却无法逃避的宿命。
隔了许久,他才慢慢抬头,声音低哑:“它不是在靠拢我……而是在索命。”
尘妤的指尖垂在长袍袖口下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某处隐痛。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荒纹不会无故显现,它缠上谁,就意味着谁体内的‘旧血’正在被唤醒。”
宁凡微微闭了闭眼,喉间像是被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堵住。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旧血”扯上任何关系。
因为“旧血”意味着被牺牲的命,被利用的血,被锁在历史深处、作为权力根基的一部分的恐怖宿命。
殿门外又落下一阵碎雪,如同漫天碎雪砸落在天地之间。
宁凡忽然抬手,将掌心的微弱红光压回袖中,像是要把它彻底遮住。
“尘妤。”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多出一分生涩的冷意,“如果荒纹真的是血脉召唤,那它现在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尘妤没有回答。
因为她知道真相并非一句话能说完。
宁凡却突兀地笑了声,那笑意不带半分愉悦,甚至带着一种自嘲的寒意:“是想拿走命,还是想逼我走上某一条道路?”
尘妤看着他那双略微泛红的眼眸,心口猛地揪紧。
“殿下。”她低声道,“荒纹不会逼您走向任何地方,它……只是让您看见您必须看见的东西。”
“必须看见?”宁凡重复这句话,嗓音低沉而冰凉。
他的眉眼间多出一丝近乎不可察觉的裂痕。
“我已经看得够多了。”
尘妤的呼吸在寒风中轻轻一滞。
因为她知道,宁凡这句话不是抱怨,而是疲惫。
一种积累了多年、从权谋、战争、血脉、宿命一路走到现在的深度疲惫。
宁凡缓缓转身,背对殿内所有灯火,仿佛只愿意把阴影留给自己。
他抬眼望向院落深处那株被雪压得微微倾斜的老梅树。
“尘妤,荒纹突然显现出来,不会是巧合。”他的语速慢下来,像是每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心口,“有人在推我。”
尘妤的指尖又颤了一下。
因为她知道那“有人”是谁。
也知道那股力量来自哪里。
只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宁凡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把所有情绪都压回胸腔。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先去东宫吧。”
尘妤微微一怔。
“此时过去……是否过早?”
宁凡摇摇头:“真皇子之争已经逼近最后一层了,他们不会给我时间,我也必须先一步行动。”
尘妤沉默片刻,还是轻轻应声:“是。”
殿门被缓缓推开,冷风挟着飞雪灌入半室。
宁凡踏过门槛时,脚下踩碎了一片薄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夜色中回荡开去,像是某种未知命运的预兆。
他的背影在灯火中被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越过廊柱、越过雪地、消失在无尽的暗夜里。
尘妤立在殿内,看着那背影,忽然觉得胸口的某一处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她轻轻抬起手,触碰面具的一角,那面具在指尖微微发凉。
她轻声呢喃——低得像是怕连风都听见。
“殿下,这不是您的命,但……它会逼您选择命。”
雪落无声。
夜色深沉。
殿外的风雪在夜里越积越深,像是一层层无声堆叠的白影,将整座上京悄无声息地压入一口冰冷的井底。
宁凡脚步缓慢,却每一步都极稳,像是踩在某种看不见的绳索上,一旦偏差半分,就会坠入深渊。
长廊深处的灯盏被风吹得微微摇曳,光线断断续续地洒在他肩头,为他镀上一层冷淡而决绝的金边。
尘妤跟在他身后,步伐轻得几乎不留痕迹,一路上只听见雪落在廊下的细碎声响,像是在替他们二人记录这条难以回头的道路。
宁凡的手一直藏在袖中,指尖微凉,却不知是寒冷所致,还是那道荒纹留给他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
尘妤也没有出声。
两人的沉默像是某种无形约定,被夜色悄悄按在廊柱之间。
东宫的影子被远处的灯火拉得极长,静默地横亘在他们面前,仿佛一头安静的巨兽,正等待他们靠近。
宁凡在宫门前停下脚步。
雪落在他睫毛上,薄得几不可见,却让他的呼吸带上稍许凝滞。
大门由铁木合制,厚重又古老,上面雕刻的纹路在荒纹显现后变得格外锋利,像是要从木面上跃出。
守门的禁军见到他,神色一震,忙单膝跪下,盔甲摩擦的声响在夜风里格外清晰。
“参见殿下!”
宁凡微点头,声音淡得近乎无声:“不必大动声色,今晚你们未见我。”
禁军抬头,面色微变。
他看清宁凡眼底那一丝不容拒绝的冷意,便再不敢多问,只沉声应下:“属下明白。”
门扉被轻轻推开。
一股封闭许久的冷气从缝隙中泄出,像是某种久未释放的压抑情绪,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宁凡抬脚踏入东宫大门的瞬间,整座宫院仿佛骤然静止。
尘妤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廊下那些暗影里的细微动静。
“有人。”她轻声道。
宁凡的步伐却没有任何停顿:“知道。”
尘妤的手指悄然掠过袖口,她的余光看到左侧暗柱后有细微晃动,那是训练有素的影卫呼吸被风雪牵起的痕迹。
宁凡低声道:“东宫从来不是空的,他们在等我。”
尘妤看着他背影,心底涌上一丝难以辨清的酸涩。
东宫的寂静是一种不自然的寂静。
像是有人提前将所有声息都锁进深井,只留下夜风与他们的脚步声。
宁凡沿着宫道向前,越往深处走,东宫的灯火越稀薄,最后只剩他袖间晃动的一点暗红光芒。
那是荒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颜色。
尘妤在后方看得清楚,眼底的担忧愈加深刻。
宫内的空气越来越冷。
冷得不像是冬日的温度,而更像是某种被封存的阴意正在逐步靠近。
穿过回廊,东宫书殿巨门在黑暗中悄然立着,如同一座压着千斤秘密的山。
宁凡抬手推门,动作轻,却像是在推开某个沉睡已久的命运节点。
门内香火久歇,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尘味。
尘妤紧随其后,步入书殿。
她的目光落在殿心——
那张空无一物的案台。
只有一盏未完全熄灭的灯,灯芯已燃到尽头,火焰被风一吹,发出濒死般的颤抖。
宁凡静静看着那盏灯,许久未动。
尘妤轻声道:“殿下,是有人故意留下?”
宁凡嗯了一声,眼眸深处却像藏着千层风雪。
“不只是故意留下,”他轻声道,“更是在告诉我——我来得晚了。”
尘妤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
宁凡抬手,指尖触到那盏濒灭的灯火。
灯火在他指尖的影子里晃了晃,像是想要挣扎,却最终慢慢熄灭。
殿内彻底暗了。
黑暗落下的瞬间,尘妤心口狠狠一紧:“殿下!”
宁凡的声音从黑暗里轻轻传来,听似平静,实则藏着几分压不住的颤意。
“他们拿走了该不属于东宫的东西。”
尘妤呼吸微滞:“是——”
宁凡接住她的话:“真皇子的线索。”
尘妤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到他声音里那种压低的冷意,她像是能想象到他眼底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
“殿下,”她压低声音,“会是谁?东宫如今被软封,附近只有内廷十余路眼线,能悄无声息取走东西的……”
“不会太多。”宁凡道。
他轻轻抬手,袖中荒纹在冷暗中亮起极轻微的一点红光。
尘妤怔住。
她第一次看到荒纹在无光之处发亮。
而宁凡却垂眼,语气低沉得像冰。
“尘妤——”
“我忽然觉得,”轻轻声道,“这东西不是来索命的。”
“它是在催我。”
尘妤后背一寒:“催您什么?”
宁凡抬眼,眼底深处的光越发沉。
“催我——在被动之前,先把真皇子的局彻底翻开。”
尘妤呼吸骤停:“殿下,真皇子一旦揭开,就是彻底撕开底牌,不可能回头!”
“我现在还能回头吗?”宁凡冷声反问。
尘妤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击中。
殿内又落回死寂。
宁凡缓缓后退一步,站在黑暗里,像被无形的夜色和命运同时吞噬。
他轻声:“先查灯。”
尘妤瞬间明白过来。
这盏灯不是普通的灯,它的最后一截燃痕中,可能藏着东西。
尘妤抬手,掌中凝起一缕微光,照向灯台。
她的指尖触到灯盏底部时,整个人猛地一颤。
“殿下……灯底被人划开过。”
宁凡的眼眸彻底沉下去:“果然。”
尘妤迅速拨开灯底,用指尖探入那道被巧妙隐藏的暗缝。
下一瞬,她抽出一片极薄的碎玉。
碎玉上刻着一条细小至几乎不可察的火纹。
尘妤抬起头,微光在她面具上映出一片冷色。
“殿下,这是……真皇子火纹。”
宁凡眼底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
像是一湖被深海暗流猛然掀开的水,瞬间破碎。
“被拿走的是完整火纹,”尘妤声音带着极深的紧张与震惊,“留下的……是碎纹。”
宁凡闭上眼,心口像被钝刀狠狠压住。
“尘妤。”
“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
尘妤呼吸微乱。
但她还是轻轻道:“是真皇子本人……亲自来过。”
宁凡睁开眼,那一刹,眼底仿佛开出一朵极暗、极深的雪夜火焰。
“走。”
他转身,袖摆在黑暗中掠过一道锋利的线。
尘妤追上前,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我们要去哪里?”
宁凡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去把他的影子翻出来。”
“从今晚起——”
“真皇子,再也没有藏的地方了。”
雪夜骤紧。
东宫的空气像是被某种即将爆裂的力量撑到极限。
殿门在身后被风悄悄合上,像是把整个东宫连同它的秘密一并锁回了黑暗深处。
宁凡一路向外走,脚步无声,却带着一种逼迫得令人心口发紧的压迫感。
廊下积雪越积越高,冰层被夜风吹刮,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双眼在暗处跟随他的步伐。
尘妤微微偏头,注意着左右暗处的动静。
越往外走,那股潜伏在空气中的气息越明显。
“殿下,”她低声道,“影子在动。”
宁凡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声音不重,却让整条廊道的空气似乎都沉了一寸。
东宫影卫向来不显,不论忠的还是不忠的。
但今晚,他们的窸窣气息像雪中潜行的野兽,躲在阴影中,呼吸细微,却实实在在。
尘妤的手轻触腰间,却没有抽出武器。
她知道宁凡今晚的目的不是动武。
是点破。
是逼问。
甚至,是设局。
走到廊尽头时,宁凡停住了脚步。
风吹过他衣袂,发出一声极轻的摩挲声。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从积雪下的裂缝里透出来。
“出来吧。”
尘妤心口一紧。
她明白——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廊柱阴影中,有一缕轻若无物的气息微微晃动。
然后,一道身影悄然浮出光线之外。
影卫首领伏河单膝跪下,额头几乎贴到雪面。
“殿下。”
他的声音本应沉稳,但今晚却带着肉眼可察的迟疑与紧张。
宁凡没有看他,只是淡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有人进入东宫书殿?”
伏河呼吸顿了一瞬。
那一瞬间,他的背脊明显收紧。
尘妤看得清楚。
伏河这是在怕。
不是怕宁凡。
是怕某个他不能说的名字。
宁凡的目光落在前方,淡淡道:“我只问一次。”
伏河指尖微微发抖,却不敢抬头。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极冷的气。
“……未时三刻。”
尘妤瞳孔微缩。
未时三刻——
那是宁凡被外朝缚住不得回宫的时间。
换句话说——
有人选了一个最精确的时辰,在宁凡被迫离开时,悄无声息地潜入东宫。
这一切太过精准。
精准得让尘妤心底升起强烈的不安。
宁凡的声音仍旧平静:“你们为何没阻止?”
伏河的肩膀明显一沉。
“殿下……”他的声音几乎沙哑,“那人……持有宫中最高密级通令。”
尘妤怔住。
宁凡终于转过头。
但他的眼神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像看透千山雪后的极冷清与极深沉。
“最高密级通令?”
他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轻得几乎不存在,却让伏河浑身一震。
“东宫之外,这世上能动用这道通令的,只剩谁?”
伏河的额头贴着地面,呼吸发紧,始终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尘妤却已经明白。
是内廷主印。
是能代表皇权的那一道通令。
但——
皇帝本人不可能深夜潜入东宫。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有人拿着皇帝的影子,在行动。
宁凡缓缓开口,语气轻,却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压强。
“他拿了什么?”
伏河全身都在发抖。
“殿下……他从暗格中取走了一物……属下没有看清。”
宁凡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雪地里的伏河。
雪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发上,将他的影子压得越发锋利。
“你没有看清?”
伏河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低声道:“殿下,那人……那人身形被火纹遮住,属下无法辨识。”
尘妤眼神猛地一跳。
宁凡脚步微顿。
“火纹?”
伏河声音颤抖到几乎断裂。
“是……真皇子的火纹。”
廊下的风忽然在此刻停住了一瞬。
夜空像是被骤然压低。
四野的积雪仿佛同时发出极轻的噼啪声。
尘妤只觉得手心一阵冰麻。
“殿下……”她忍不住看向宁凡。
她想确认。
但宁凡没有回头。
他站在伏河面前,长衣在风里轻轻晃着,似雪夜里一柄被风磨亮的刀。
“你确定?”他低声问。
伏河整个人像是被压在雪底,只能用尽全力点头。
“他身上亮起的纹路有七道……不会错……一定是——”
“七纹。”
尘妤心口骤紧。
七纹火脉。
真皇子最高阶觉醒状态。
那个传说中“能让整个皇权体系重新更名排序”的存在。
宁凡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轻得像雪落在衣上。
但这一声笑,却让廊下所有暗处的影子同时收缩。
尘妤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冷。
冷得像夜雪里最锋利的断刃。
“很好。”
宁凡抬眼,望向深深的宫墙方向。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
“他终于愿意现身了。”
尘妤怔住:“殿下——您这是……”
宁凡转过身,目光落在远处那座深沉得如黑井的宫城中央。
那是皇帝寝宫的方向。
也是整个皇权脉流汇聚最深的地方。
宁凡轻声道:“从今天起——”
“我们不再找真皇子。”
尘妤呼吸一紧。
宁凡继续道:
“因为他——已经主动来找我了。”
风声在廊下彻底炸开。
积雪被风卷起,像无数破碎的影子在夜空中翻涌。
而宁凡一步步踏入廊外的雪光里。
他的背影被拉得极长,像是要插入整座皇城的心脏。
“尘妤。”
雪夜中,他的声音沉、稳、带着极深的决绝。
“今晚,把所有影线全部放出。”
“从北院到内廷,从暗阁到玉衡殿——”
“我要所有人给我盯住皇城。”
尘妤心跳急促:“殿下,你怀疑——”
宁凡没有停。
他只吐出两个字。
却像一柄千钧之刀,落在整个皇城中央。
“——帝心。”
尘妤浑身一震。
她看着宁凡的背影,忽然明白——
真皇子的出现,不只是皇权的震动。
而是对宁凡的逼迫。
对整个帝国的逼迫。
对“火脉秩序”的逼迫。
宁凡的声音从风雪里传来,低沉又坚定。
“尘妤。”
“我要让他知道——”
“他不是唯一的皇子。”
“也不再是唯一的火。”
雪夜压下,杀气在风中蔓延。
雪落得更密了,像是整个夜空都被揉碎成无数细小的白羽,悄无声息地覆在官道上。
宁凡站在驿门口片刻,任风雪吹过衣襟,才迈步向前。
官道被新修过,路面平坦而厚实,石块拼接的纹理在雪下隐约可见,像一条自宫城深处向外延伸的巨大脉络。
驿站灯火温暖,从窗缝漏出的光投在积雪上,映得四周像披上薄金。
尘妤紧跟在他身后,步伐轻快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她能感觉到殿下的心思沉着,却不算暴躁。
那是权力换骨的深沉,是一场将至而未至的风暴前的平静。
当他跨入驿站廊下时,一阵温热便扑上来。
外头是冰冷的夜。
里头是驿站正在煮夜汤的热气,混着粗茶的香味,淡淡地升腾着。
宁凡没有停下,穿过驿厅往后院走。
后院连接着三条驿道,是新设的“文、商、急信”三条线路。
马厩里数匹快马正被喂食,兽息白得像小团云。
宁凡伸手摸过一匹黑骏的脖颈,马儿低低嘶了一声,似是认得他,眼中透出温顺的光。
尘妤在旁轻声道:“殿下,边关急信应当已到。”
宁凡抬眼。
后院的急信亭前,一名驿使正跪雪等候。
他年纪不大,身上挂着新式急信铜牌,外袍被雪打得半湿,却仍笔直跪着,像一支立在寒风中的箭。
“启、启禀殿下!”他抬头时,眼睛因风雪通红,却仍极力稳住声音,“西北边州传来急报,请殿下过目!”
宁凡点点头,伸手接过急信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