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一屁股瘫在玉石地上,呼哧带喘:“他奶奶的…走了?真走了?就用眼睛‘看’了一眼,差点把胖爷我魂儿都看飞了?魔渊那老不死的玩意儿…路子这么野?”
剑无尘没搭理他,那张冰雕脸绷得更紧了。刚才那感觉,错不了。隔着不知道多少万里,就一道“目光”,差点压得他喘不过气。这魔渊主宰…强得有点不讲道理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躺椅上又昏死过去的小六子,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小子,到底捅了多大篓子,能让这种存在惦记上?
凌霄还扑在躺椅边,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小六子最后吐出的那口带着阵法雏形的血,还有刚才差点被“看”死的惊魂一幕,再加上清虚观的惨状、师父的垂危、师弟师妹的失散…所有事儿一股脑砸过来,砸得这个一向沉稳的大师兄脑子嗡嗡响,眼前发黑。
“行了行了,都别跟死了爹似的杵着了!”钱多多缓过劲儿,胖手一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老凌!你这一身血呼啦差的,看着就晦气!赶紧的!朱福!死哪去了?滚过来!带老凌去后面温泉池子泡泡,拿最好的伤药给他糊上!再找身干净袍子!”
缩在灵果园角落抱着半拉灵瓜的朱福,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把瓜一扔,小跑过来。他看着凌霄那副凄惨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应着:“是…是,钱爷…”
凌霄被朱福半扶半拽地拉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躺椅上的小六子,眼神里全是担忧和不舍。
“看啥看!死不了!”钱胖子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又指着地上那滩带着“血阵图”的污迹,“还有这个!赶紧的!弄干净!看着膈应!”
立刻有手脚麻利的小傀儡吭哧吭哧跑过来,拿着刷子水桶开始清理。
钱多多这才凑到躺椅边,跟剑无尘并排站着,低头瞅着昏迷的小六子。
“剑疯子,”钱胖子压低声音,“刚才…那玉佩…好像又救了这小祖宗一命?那声鸟叫…是凤凰吧?”
剑无尘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神依旧凝重地盯着深邃的夜空。魔渊主宰的注视是退了,但他心里那股子沉甸甸的预感,一点没轻。这事儿,没完。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小六子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死气淡了不少,偶尔手指头还能动一下,证明人还在。钱多多每天变着花样掏各种据说能安魂养神的灵草仙药,捏开小六子的嘴往里灌,也不管有用没用。剑无尘跟个门神似的,大部分时间抱着剑匣守在躺椅不远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凌霄泡了温泉,上了最好的伤药,换了身干净的道袍,脸上的血污洗掉了,露出青紫的淤伤和深陷的眼窝。他稍微恢复点力气,就坐不住,整天在逍遥窝平台边上来回转悠,望着山下通往清虚观的方向,眼神焦灼。师父还在古洞里吊着命,宗门还在风雨飘摇,他不能一直在这儿干等。
麻烦,就是从凌霄稍微能走动开始的。
先是山脚负责巡逻的几个低级弟子,屁滚尿流地跑上来报告,说林子边上凭空裂开了一道黑黢黢的口子!不大,也就胳膊粗细,但里面呼呼往外冒黑气!那黑气邪门得很,沾上草,草立马枯黄发黑;沾上石头,石头表面就跟被强酸泡过似的“滋滋”冒烟!更吓人的是,那口子里还爬出来几只浑身长满脓包、眼睛血红、见人就咬的…癞蛤蟆?!
没错,就是癞蛤蟆!
“癞蛤蟆成精了?!”钱多多一听,气得跳脚,“老子这灵山是洞天福地!不是蛤蟆窝!给胖爷我打!用火球符!烧!烧干净!”
结果,那几只魔化癞蛤蟆皮糙肉厚,普通火球符砸上去就冒点黑烟,屁事没有,反而被激怒了,追着那几个报信的弟子满山跑,吐着带腐蚀性的黑水,搞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剑无尘嫌吵,下去随手几道剑气,把那几个癞蛤蟆戳成了筛子,黑水溅了一地,腐蚀得地面坑坑洼洼。那道裂缝倒是自己慢慢合拢了,只留下一小片被魔气污染、寸草不生的焦黑土地。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钱胖子看着被毁掉的一小片灵草地,心疼得直抽抽。
这事儿还没完。
没过两天,一个负责去山下多宝阁据点取物资的弟子,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地跑回来了。说他刚出灵山范围没多远,就觉得后脖子发凉,好像有东西跟着!他快,那东西也快;他慢,那东西也慢;他回头,啥也看不见!结果走到一片小树林,突然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爬起来,就感觉脑后有风!他下意识一滚,一块脸盆大的石头“轰”地砸在他刚才趴的地方!紧接着,几道阴森森的、分不清男女老少的怪笑声在林子四面八方响起,跟鬼哭似的,吓得他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回来的,东西都丢了!
“鬼打墙?还带扔石头的?”钱多多听得直嘬牙花子,“老凌,你们昆仑墟外围的鬼…都这么热情好客?”
凌霄脸色难看地摇头:“清虚观附近…从未有过此等邪祟!” 他心里咯噔一下,魔渊的爪子…已经伸到眼皮子底下了?这种藏头露尾、玩弄人心的手段,比明刀明枪的魔物更让人心头发毛。
更邪门的还在后头。
朱福有天早上,哭丧着脸跑到平台,指着自己又红又肿的半边脸:“钱爷!剑爷!您二位给评评理!我…我就在温泉池子边上打了个盹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您看看!看看!肿成这样了!”
钱多多凑近一看,好家伙,朱福那胖脸上,一个清晰无比的大包,红得发亮,中间还有俩小眼儿,像是被特大号的蚊子叮的。但问题是,灵山四季如春,灵气充沛,哪来的毒蚊子?还专挑脸咬?
“你确定是蚊子?不是蜜蜂?”钱多多狐疑。
“肯定不是蜜蜂!”朱福哭唧唧,“那玩意儿飞过来的时候,一点声儿都没有!黑乎乎的,快得跟影子似的!叮一口,又麻又痒又疼!我都没看清是啥!”
结果到了下午,朱福那半边脸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开始发低烧,嘴里说胡话。请了懂点医术的弟子来看,说是中了种罕见的阴寒之毒,像是…被魔化的毒虫咬了!
钱胖子这下真炸毛了:“反了天了!偷窥!扔石头!放癞蛤蟆!现在连蚊子都他娘的魔化了?!欺负到胖爷我家里来了?!剑疯子!这事儿不能忍!咱得想个辙!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剑无尘没说话,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泥土里,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人极其不舒服的…阴冷魔气,挥之不去。他又走到灵脉节点附近,那里原本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此刻空气中却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污浊感。
“灵脉…被污染了。”剑无尘的声音冷得掉冰渣。这才是最要命的。灵脉是根基,一旦被魔气持续污染,灵气都会变质,修行受阻还是小事,时间长了,住在这里的人和灵兽都会出问题!
“啥?!”钱多多差点蹦起来,“魔气污染灵脉?!那老不死的玩意儿…隔空下毒?!他娘的要不要脸!” 他急得团团转,“快!快启动净化阵法!把所有防御阵功率给我开到最大!灵石!胖爷我有的是灵石!烧!给我使劲烧!”
整个灵山顿时忙碌起来。
钱多多叉着腰站在平台边,看着山下亮得刺眼的防御光幕,咬牙切齿:“烧!给胖爷我狠狠地烧!我倒要看看,是那老不死的魔气多,还是胖爷我的灵石厚!”
剑无尘抱着剑匣,目光扫过山下亮得刺眼的防御阵,扫过忙碌的弟子,最后落回躺椅上那个无知无觉的身影。他走到躺椅边,蹲下身,第一次主动伸出手,不是碰小六子,而是轻轻碰了碰小六子胸口那枚温凉的玉佩。
玉佩毫无反应,安静地吸收着月华。
剑无尘的手指在玉佩边缘那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的凤凰纹路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邃。他能感觉到,玉佩里蕴含的那股曾经击退过主宰注视的力量,此刻微弱了许多,像是在沉睡恢复。而魔渊的阴影,已然笼罩。…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和钱胖子并肩站着,看向山下那被防御光幕映得一片通明、却又暗藏污浊的森林。夜风吹动他冰冷的衣角。
“准备吧。”剑无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大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