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叉着腰站在平台边,嘴里骂骂咧咧:“烧!给老子往死里烧!胖爷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看谁耗得过谁!那老不死的玩意儿,有本事亲自来!躲阴沟里放蚊子蛤蟆,算什么本事!”
凌霄没心思管烧钱的事儿。他胡子拉碴,整天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平台边转悠。师父还在古洞里吊命,宗门等着救命,他却被困在这儿,守着个昏迷不醒的小师弟,看着这逍遥窝一点点被魔气蚕食!憋屈!太憋屈了!
剑无尘抱着他那宝贝剑匣,杵在躺椅不远处。魔渊的手段太下作,防不胜防。他得盯着,哪怕是一只蚊子飞过来,也得先问过他手里的剑!
就在这提心吊胆的气氛里,躺椅上的那位爷,终于…有动静了!
这天傍晚,太阳刚下山,防御光幕亮得跟白天似的。一直挺尸的小六子,眼皮子艰难的…撑开了一条缝!
“醒了?!祖宗!你可算舍得睁眼了!”一直守在旁边的钱多多第一个发现,胖脸瞬间挤到小六子眼前,激动得唾沫星子差点喷他脸上。
凌霄也一个箭步冲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六子:“小六!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剑无尘虽然没动,但抱着剑匣的手指明显松了松。
小六子眼神空洞,跟没睡醒似的,或者说…根本就没醒透!
“呃…”他喉咙里又咕噜了一声,含糊不清,像是梦呓:“…吵…胖子…你…挡光了…”
钱多多:“……” 他胖脸一垮,悻悻地挪开一点。得,这位爷嫌他挡着光了。
小六子努力的转动了一下眼珠。
“…大师兄?”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困惑,“…你…脸…好了点…但还是…丑…”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眼皮子“吧嗒”一下,又合上了!脑袋一歪,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又睡过去了!
整个过程,从睁眼到说话再到睡过去,顶多…三息?!
凌霄伸出去想扶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担忧和懵逼之间。他…他就说了两句话?一句嫌胖子挡光,一句说他丑?然后…就又睡了?!
钱多多也傻了,“我…我靠!这就…完事儿了?合着就睁眼看看我们丑不丑,然后接着睡?他妈的睡神转世啊?”
剑无尘看着重新陷入沉睡的小六子,眉头再次拧紧。不对。刚才小六子睁眼时,眼神不对。那眼神,像是…梦游?或者说,身体醒了,魂儿还在睡?
接下来几天,这种“诈尸式清醒”成了常态。
有时候是半夜,小六子会突然哼哼唧唧地睁开眼,眼神迷茫地看看四周,嘟囔一句“饿…想吃…烤地瓜…” 或者“五师姐…别揪…耳朵疼…”,然后不等旁边守着的人反应过来,又脑袋一歪,秒睡。
有时候是大白天,他眼皮子掀开一条缝,茫然地盯着天上防御光幕那刺眼的白光,嘟囔一句“太亮…晃眼…关灯…”,然后再次沉沉睡去。
每次清醒的时间,短得可怜。最长的一次,是钱胖子眼疾手快,趁他刚睁眼嘟囔“渴…”的时候,把一杯温热的灵蜜水灌进了他嘴里。小六子迷迷糊糊地咽下去,砸吧砸吧嘴,嘟囔了一句“甜…胖子…手艺…凑合…” 然后…又睡过去了!清醒时间撑死了十息!
“这他娘的…是嗜睡症晚期吧?”钱胖子看着手里空了的杯子,一脸无语。
凌霄从一开始的狂喜期待,到后来的焦急担忧,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他每天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躺椅边,眼巴巴地等着小六子那短暂的“诈尸”,跟守株待兔似的。
剑无尘观察得更仔细。他发现小六子每次短暂清醒后,再次陷入沉睡时,呼吸会变得格外深沉,眉头也会无意识地微微蹙起,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而且,他清醒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了?从一开始的几息,到现在,有时候眼皮刚掀开一条缝,还没看清人,就又合上了!
“不是普通的昏睡。”剑无尘难得主动开口,声音低沉,“他的神魂…像是被锁住了。每次强行醒来,都像是在挣断锁链,代价很大。”
“锁链?”钱多多一愣,“啥锁链?谁给他锁的?魔渊那老不死的?”
剑无尘没回答,他不懂天机术,但他能感觉到,小六子每次动用那种窥探命运的力量后,气息都会变得极其虚弱。这越来越严重的嗜睡,恐怕就是那力量的…反噬枷锁!
小六子感觉自己快被撕成两半了。
外面那个身体,偶尔会强行睁开眼,看看光,看看人,说两句胡话。每一次睁眼,都像是有人拿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上!疼!是那种从灵魂最深处炸开的剧痛!疼得他恨不得立刻缩回那片温暖的云床深处,再也不要出来!
那片识海废墟,现在大变样了。
废墟还是废墟,断壁残垣还在。但废墟之上,多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建筑”?
《混元导引初解》那本破书,不再嗡嗡念经了,它自己找了个相对平整的瓦砾堆,摊开了,书页上的蝌蚪文像活了一样,自己爬出来,在废墟的缝隙里钻进钻出。它们爬过的地方,那些断裂的“地基”边缘,会冒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充满生机的绿芽。虽然微弱,但确实在长。
《天机古经》那团失控的银色光雾陀螺,也消停了不少。它悬在半空,那些疯狂游走的蝌蚪符文速度慢了下来,像是在散步。它们走过的轨迹,更像是在废墟上空,无意识地勾勒着一幅幅着某种自然韵律的…星图。或者说是…能量流动的脉络图?
南明离火,不再到处乱烧搞破坏了。它似乎找到了新乐子,就窝在《天机古经》勾勒出的那些能量脉络图的几个关键“节点”上,像个烧锅炉的小工,有一下没一下的…加热着那几个点。被它加热的节点,会散发出温暖的能量波动,顺着那些脉络图缓缓流淌开,像是在给这片废墟“供暖”。
逍遥游那道烦人的青烟影子,也老实了。它不再乱飘,而是沿着那些被《混元导引》修复了一点的断壁残垣边缘,以一种极其省力、极其顺滑的轨迹,一遍又一遍地溜达。它溜达过的地方,那些原本摇摇欲坠的断壁,好像…稳当了一点点?
那团代表沉重因果的线团,也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死气沉沉地压在那儿,而是自己把自己“摊开”了,像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废墟的很多地方。有些断裂的因果线,无意识地搭上了《混元导引》催生的绿芽,或者勾住了《天机古经》的脉络图节点。虽然没连上,但就那么搭着,居然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最神奇的是那团沸腾的金色气运云。它分出了一丝丝极其微小的,金色的“雾气”,像调皮的小精灵,在废墟里到处钻。它们钻进《混元导引》的绿芽里,绿芽会长得快一点点;它们撞进南明离火加热的节点里,那节点会“噗”地冒出一小朵更亮的火花;它们偶尔还会去撩拨一下逍遥游的青烟,惹得青烟轨迹歪一下,然后又没事儿似的继续溜达。这些小精灵的存在,给这片缓慢“重建”的废墟,增添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小变化。
整个识海,就像一群没人管的熊孩子,在房东彻底摆烂躺平后,反而找到了各自的位置,用一种磕磕绊绊、效率低下的方式,在“收拾屋子”。
而小六子的意识体呢?他依旧瘫在那片巨大的云床里,舒服得不想动弹。他懒得去想这些“房客”在干嘛,也懒得管这废墟最终会变成啥样。他就想这么瘫着,舒舒服服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
每次外面那个身体强行“醒”过来,他的意识体就会硬生生从云床里拽出来!强行塞回那个破烂身体里去“看”一眼,“说”句话!这个过程,简直比扒皮抽筋还难受!
每一次强行清醒,都伴随着一次这种灵魂层面的酷刑!
更让他窝火的是,每次被强行拽醒,看到钱胖子那张放大的胖脸,或者听到大师兄那沙哑的声音,他脑子里其实有好多话想问!师父怎么样了?清虚观怎么样了?五师姐…真的…?还有那魔渊老不死的,是不是又在搞鬼?
可他的“意识”被那些该死的“锁链”勒得死死的,根本运转不起来!只能凭着本能,挤出几个最简单的词儿:“吵…” “丑…” “饿…” “渴…” 然后就被那沉重的枷锁,又给拖回了云床深处!
他就像个被困在身体深处的囚徒。每次短暂的“放风”,代价是神魂撕裂的剧痛和更沉重的枷锁。而大部分时间,他只能瘫在识海云床里,看着那群“房客”慢悠悠地收拾废墟,自己却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
“累…” 意识体在云床深处发出无声的叹息。心累。这该死的嗜睡症,哪里是病?分明是套在他神魂上、越来越紧的枷锁!而这枷锁,似乎正是他窥探天机、拨弄因果…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