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几天后,天刚蒙蒙亮,陈诚就搭上了王大叔的牛车,颠簸着往县城赶。
他身后背篓里,是地里第一批熟透的西红柿。
这可是反季节的宝贝,村里人瞧着稀罕,却不舍得花钱买。想卖上价,还得是县城。
他的目标很明确——供销社。
这年头,供销社不光卖,还收。要是能搭上这条线,以后地里产的东西,就等于进了保险箱。
供销社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陈诚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柜台后头,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拿报纸扇风,胸口别着支钢笔,派头十足。
收农副产品的赵主任。
陈诚几步凑上去,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揭开背篓上的布。
“赵主任,您掌掌眼,自家种的西红柿,刚摘的,还带着露水呢!”
赵主任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西红柿?拿走拿走,这季节的玩意儿,酸不拉几的,谁要。”
陈诚也不生气,依旧笑着。
“主任,俺这西红柿,跟别家的不一样,您仔细瞧瞧。”
他从筐里拿出一个最大最红的,递了过去。
那西红柿,个大匀称,颜色鲜红透亮,表皮光滑得像能映出人影。
最重要的是,现在刚入秋,市面上的西红柿早就绝迹了。他这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赵主任的目光终于从报纸上挪开,落在了那西红柿上,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
他伸手接过来,捏了捏果肉的弹性,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那股子清香。
“咦?这季节……你这西红柿是咋种出来的?”
就在陈诚准备搬出那套“温室大棚”说辞时,旁边柜台几个职工嗑着瓜子闲聊的声音,懒洋洋地飘了过来。
“诶,听说了没,上头好像要来新精神了。”
“啥精神?”
“就是那个……家庭副业!说要放开了,鼓励搞!”
“真的假的?那咱自留地里种的、家里养的,都能正大光明拿出来卖了?”
“可不!不光种的养的,上山挖的采的,以后都能自由买卖!好日子要来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家庭副业放宽”。
“自由买卖”。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
轰!
他整个人都定住了,手里的西红柿差点脱手摔在地上。
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几个字的份量!
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一个只要你敢想敢干,就能把黄土变成金子的时代!
他那来自未来的灵魂,因为这几个字,激动得几乎要冲破这副躯壳!
风口!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风口!
站上这个风口,猪都能上天!
他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什么种西红柿,什么养羊,格局太小了!太慢了!
要做,就做一票大的!
赵主任还在捏着那个西红柿,咂摸着嘴:“小子,你这西红柿确实不错……要是量大,价格好商量……”
他的话,陈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转动。
山货!
对!就是山货!
下河村背靠着连绵的黑瞎子岭,那座大山里藏着多少宝贝?
野生的蘑菇、木耳、还有那些城里人当宝的珍贵药材!
以前政策管得严,村民们采了也只敢偷偷摸摸跟货郎换点油盐酱醋,根本不值钱。
可政策一旦放开!
那些不起眼的山货,就是一座座等着人去挖的金山!
他只要把这些零散的山货从村民手里收上来,再统一卖到县城,甚至省城!
那中间的差价……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才是积累第一桶金最快的路子!
陈诚的心脏砰砰狂跳,浑身的血都热了。
那赵主任被他突然的变化弄得一愣。
“你……你这后生,发什么癔症?”
陈诚猛地回神,之前那股子小心翼翼的农民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将背篓里剩下的西红柿一股脑全抱出来,硬塞进赵主任怀里。
“赵主任,多大点事儿!这玩意儿就是个稀罕,送您和弟兄们尝个鲜!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他把空背篓往肩上一甩,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赵主任抱着满怀又大又红的西红柿,呆立在原地。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刚才还点头哈腰地求着自己收,怎么一转眼,跟变了个人似的?
连钱都不要了?
他看着陈诚消失在供销社门口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怀里这堆水灵灵的西红柿,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必须立刻回村!
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把这件事,彻底钉死!
一回到下河村,陈诚家都没回,径直朝着村西头几户人家走去。
这几户人家的男人,他都摸过底。
人老实,手脚勤快,就是穷得叮当响,家里揭不开锅。
最关键的是,他们骨子里都憋着一股劲,做梦都想过上好日子。
他第一个找的,是陈二牛。
陈二牛正蹲在院子里,埋头编着箩筐,一双粗糙的大手满是裂口。
“二牛哥,想不想跟我干一票大的?”陈诚开门见山。
陈二牛抬起头,愣了一下,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
“陈诚兄弟,啥叫……干一票大的?”
陈诚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拽进黑漆漆的屋里,反手就把门给带上了。
他凑到陈二牛耳边,把在县城供销社听来的消息,还有自己的盘算,压着嗓子,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他没讲什么大道理,就一句话。
政策要变,山里的东西,能正大光明卖大钱了!
“……咱们把村里人手里的山货收上来,再拉到县城去卖。二牛哥,你琢磨琢磨,咱村老少爷们,一天能采回来多少?这一转手,得是多少钱?”
陈二牛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不傻,这个账,他掰着指头都能算明白。
可他还是哆嗦着嘴唇:“可……可是,陈诚兄弟,这事儿……能成吗?万一那政策……没变呢?”
“没变,咱们也没亏啥!收来的东西,大不了自个儿吃了!”陈诚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二牛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难道真想守着那几分薄田,让你家娃,跟你一样,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