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秋收刚过半,粮仓里的新谷就出了怪事。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张大爷。他把刚脱粒的谷子摊在晒谷场晾晒,谷粒本该饱满金黄,透着油光,可翻晒时却发现,不少谷粒看着鼓鼓的,捏在手里却轻飘飘的,一捏就瘪,壳里的米仁小得像芝麻,有的甚至是空壳,壳内壁泛着青灰,带着股陈谷的霉味,吹口气就能飘起来。
“这谷咋瘪了?”张大爷抓起一把谷子,谷粒从指缝漏下,瘪谷比饱满谷多了近一半,他心疼得直拍大腿,“今年雨水足、日照够,不该出瘪谷啊!脱粒时看着好好的,咋晒着晒着就空了?”
怪事很快蔓延到全村粮仓。王屠户家储存的黄豆,装在麻袋里还没满月,倒出来一看,不少豆粒皱巴巴的,像被抽走了水分,咬开一看,豆瓣发褐,芯里空了个小坑,坑边缠着细黑的丝;纺车婆娘家的高粱,穗子刚打下来时沉甸甸的,晒干后竟轻了大半,脱粒的高粱米里混着不少空壳,壳上有细密的小孔,像被虫蛀过,却找不到虫影,空壳堆在地上,风一吹就散成碎末。
粮仓里的愁云越来越重。后生们往麻袋里装谷,装了半袋就觉得轻飘飘的,称重量时才发现,往年一麻袋能装三石谷,今年两石就满了,全是瘪谷占了空;婆娘们筛豆子,筛出的瘪豆堆成小丘,饱满的豆子没剩多少,筛子上沾着青灰的细屑,拍都拍不掉;最急的是李长生,他看着粮仓里的瘪谷,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是过冬的主粮,瘪谷填不饱肚子,空壳更没法下锅,再这么下去,粮仓怕是要空大半。
“是‘归墟瘪谷煞’!”玄诚子捧着瘪谷赶来,谷壳在他掌心轻轻一碰就碎,他用指尖捻开空壳,壳内壁的青灰蹭在指尖,立刻留下淡黑的印子,“焚天宫这是盯着咱们的粮仓来了!这煞能蚀谷粒的精气、抽米仁的养分,让饱满的谷粒变瘪、充实的豆粒空心,从里到外毁掉储存的粮食!它不光蚀新粮,连往年存的陈粮都不放过,让咱们新旧粮都空,冬天断炊!”
他指着空壳的高粱:“这不是虫蛀,是煞气从内部蚀空的!瘪谷煞比落果煞更阴狠,落果煞毁鲜果,这煞毁存粮,鲜果能等来年,存粮断了,冬天就熬不过去!这煞还会顺着谷粒往人身上渗,吃了瘪谷、空豆,人会乏力、面黄,连干活的劲都没,是想从根上耗垮咱们!”
村民们看着筛出的瘪谷、空壳,心都沉到了底。秋收的累还没歇过来,就遇着存粮被毁,就像刚装满的粮仓被戳了个洞,粮食哗哗往外漏,疼得人喘不过气。王屠户他婆娘把筛出的饱满黄豆小心收进陶罐,罐口封了三层布,还是怕煞气钻进去;有后生想把瘪谷烧了,却被李长生拦住:“瘪谷烧了可惜,能喂牲口,还能沤肥,别让煞气连这点用处都夺走。”
“瘪谷煞怕晒、怕筛、怕草木的精气裹粒。”李长生扛着一捆晒干的花椒枝和筛子走来,花椒枝带着麻香,筛子的网眼细密,他把瘪谷倒在筛子上,轻轻摇晃,瘪谷和空壳顺着网眼落下,饱满的谷粒留在筛面,“咱们祖祖辈辈存粮,最懂咋挑好谷——先晒透,让阳光把煞气逼出来;再细筛,把瘪谷、空壳全挑出去,不让它们带煞进仓;最后往粮仓里铺花椒枝、苦楝叶,草木精气能护着好谷,不让煞气再蚀。”
他让后生们把所有新收的粮食都重新晾晒,“选晴天,正午的太阳最烈,把谷粒摊厚些,每隔一个时辰翻一次,让每粒谷都晒透,煞气遇着强光就藏不住,会随着水汽蒸发;晒透后用不同网眼的筛子筛,先筛大空壳,再筛小瘪粒,把好谷挑干净,单独装袋。”
李长生边说边教大家“固粮”的法子:“挑出的好谷,装袋前拌一把草木灰和花椒粉,草木灰吸潮,花椒粉驱煞,让谷粒裹着草木精气;粮仓底部铺干草和晒干的艾草,仓壁挂苦楝枝,这些草木能挡住煞气,护住谷粒的饱满。”
阿木捧着个小筛子,蹲在晒谷场帮张大爷筛黄豆。他小手摇着筛子,瘪豆和空壳从网眼漏下,留在筛面的黄豆圆滚滚的,透着黄亮的光。“大爷,你看这豆子!圆鼓鼓的,煞气压不住!”他举着筛子笑,阳光照在黄豆上,像撒了把碎金,连指尖沾的草木灰都闪着光。
村民们分工忙碌:后生们负责翻晒、筛粮,汗水顺着脸颊流,却没人停手,筛出的好谷堆成小山;婆娘们把好谷装袋,袋口缝上艾草束,小心搬进粮仓;王屠户带着人清理粮仓,把之前混进的瘪谷扫出去,用艾草熏仓,青烟在仓里缭绕,把霉味和煞气都赶了出去。
玄诚子蹲在晒谷场边,看着阳光里翻滚的谷粒,饱满的谷粒反射着金光,瘪谷和空壳被筛到一边,看着村民们边筛边说笑,说“好谷留着过冬,瘪谷沤肥开春”,突然明白:瘪谷煞能蚀粒空仓,却敌不过农家的存粮智慧——阳光的烈、筛子的细、草木的护,这些藏在秋收后的储粮法子,本就是最实的“保粮符”。那些挑拣好谷的认真、守护存粮的心意,比任何符咒都管用,因为煞气能蚀谷粒,却蚀不了过日子的实在劲。
日头偏西时,晒谷场的好谷都装袋进仓了。粮仓里堆着鼓鼓的粮袋,袋口的艾草束散发清香,苦楝枝在仓壁投下影子,空气里满是谷香和草木的暖,再没了之前的霉味和空瘪气。筛出的瘪谷和空壳被集中堆在田边,撒上石灰,准备沤成肥料,来年开春肥田。
张大爷拍了拍粮仓的粮袋,袋身硬挺,里面的谷粒饱满,他笑着说:“筛干净了,晒透了,这粮仓就踏实了!瘪谷煞再邪,也挑不走咱们的好谷!”
李长生望着粮仓的屋顶,夕阳把粮袋染成金红色,谷香顺着仓缝飘出,混着艾草的清香。“存粮是过冬的底气,粮仓是底气的家,护好粮,就是护好冬天的饱暖、开春的希望。”他对村民们说,“瘪谷煞能蚀空谷粒,却蚀不空咱们储粮的心思,挡不住这仓里的谷香、暖香。”
阿木捧着一小捧饱满的黄豆,递了一颗给李长生:“师父,你看这豆子,能发豆芽,能打豆浆,冬天喝着暖乎乎的!”
李长生捏起黄豆,圆滚滚的,带着阳光的暖,从指尖暖到心里。他望着远处的山峦,秋收的田野还留着金黄的谷茬,粮仓里的谷香随着风飘出,像在告诉暗处的邪祟:青石村的粮要存,冬天的饱要守,这些藏在仓里的饱满与实在,从来不是瘪谷煞能蚀空的。
粮仓的门紧紧锁着,仓里的草木香和谷香在静静守护,而这储粮的暖,就像村里的日子,饱满扎实,会陪着村民们,从秋收的忙碌,暖到寒冬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