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逐渐回神,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街道。
那些疯魔般扑来的牧群,仿佛从未存在过 —— 可身体上残留的疲惫、臂弯里尚未消散的酸痛,还有脚下那些断成几截的弩箭、崩裂的石板路、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以及浮士德遗落的断了弦的弩,无一不在嘶吼着证明,刚才那场惨烈的厮杀真实发生过。
没人开口,也没人敢轻易挪动脚步。
刚才那一幕太过震撼,震撼到让人忘了呼吸,只剩心底升起的寒意。嘶吼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喊杀声,所有喧嚣都被那道黑色刃风碾碎,荡然无存。
只有刃风刮过墙壁的余鸣,在狭窄的巷子里来回回荡,带着刺骨的凉意;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牧群的呜咽,微弱又怯懦,显然是被那一刀的威势吓破了胆,再也不敢靠近。
煌抱着博士的手臂松了些,却依旧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微微张开,连呼吸都忘了调匀 —— 她不是没见过万刃出手,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刚才刃风掠过的气流掀动了她的外套,后颈的汗毛至今还竖着,手臂发麻得像是过了电。
近卫局的成员们更是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地上。
有人手中的弩箭 “哐当” 一声脱手落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有人举着盾牌的手还保持着格挡姿势,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 刚才那道刃风擦着他们的盾边掠过,坚硬的合金盾面上,竟被划出一道光滑的裂痕,边缘还泛着被高温灼烧的焦痕。
有个年轻警员下意识后退半步,脚后跟磕在碎石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死死盯着万刃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茫然。
没人敢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四处逡巡,寻找那个挥出一刀便颠覆战局的身影,可巷口只剩空荡荡的风,连一点残影都没留下。
整个战场静得可怕,只有众人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回荡。
而在几条街外,正带着梅菲斯特撤离的整合运动小队,恰好目睹了那道黑色刃风划破天际的瞬间。
梅菲斯特被绑在幻影弩手背上,原本还在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耸动,此刻却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空洞得像没有灵魂的玻璃珠,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连手指都不再无意识地蜷缩 —— 刚才那道刃风带来的压迫感,连隔着几条街的他们都能清晰感受到,更别提他亲眼看到浮士德 “消失” 在刃风覆盖的区域。
“他不哭了。”
背着梅菲斯特的幻影弩手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绑带。
旁边的整合运动成员凑近看了一眼,眉头皱起。
“他这眼神…… 怎么跟魂被抽走了一样,死气沉沉的。”
“我可可怜不起来他。”
另一个成员啐了口唾沫,语气却有些沉重,目光望向刃风传来的方向。
“我只可怜浮士德 —— 当年我被牧群包围,是他冒着风险冲进来救了我,也是真的把我们当人看的好指挥官。”
“浮士德把梅菲斯特托付给了我们,这是他最后的命令。”
幻影弩手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
“我们必须做到。”
“这关我什么事?”
有人嘀咕了一句,却在对上幻影弩手的目光后,沉默了几秒。
“…… 行,那走吧。”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
“不过,你们要把他带去哪?浮士德说不让回切尔诺伯格,这龙门四处都是近卫局和罗德岛,他又能去哪?”
幻影弩手望着前方昏暗的巷口,脚步没停。
“不知道,但总有地方可去,总比回切尔诺伯格强。”
“你们跟浮士德多久了?”
整合运动成员突然问。
“四五年了吧。”
幻影弩手的声音柔和了些,像是陷入了回忆。
“其实一开始,是他跟着我们才对。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不会什么战术,弩箭也射得不准,连拉满弓都要费很大劲,都是我们手把手教他的。”
“后来他就像疯了一样练,天不亮就起来练箭术,夜里借着篝火研究战术图,还主动去找雪怪小队切磋。”
“爱国者和霜星都很看重他,愿意教他真东西,慢慢的,他就成了我们的队长 —— 虽然我们很少这么叫他,但他确实配得上。”
“你们真幸运。”
整合运动成员低声说,语气里满是羡慕。
“浮士德从来没逼我们做过什么。”
幻影弩手突然停下脚步,抬手取下背上的高爆弹,对身后的射手们喊道。
“射手们,不要省高爆弹了,都拿出来。”
“哎?这些弩弹留着对付近卫局的追兵不好吗?”
有人疑惑地问道。
“浮士德一直坚持,给死去的队友送行时,,不算浪费。”
与此同时,龙门另一处偏僻的巷子角落,潮湿的墙壁上渗着水珠,映着两点微弱的源石光芒。
浮士德靠在墙上,左手紧紧的捂住胸膛,内脏破裂的感觉历历在目,但现在安然无恙的感觉又让他对自己还活着的这一点有迟疑。
他的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呼吸略显急促,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沾满灰尘的衣襟上。
刚才万刃挥出刃风的瞬间,一道身影将他从战场拽了出来,还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愣神,没人发现他的消失。
万刃就站在他面前,黑色的瞳孔平静无波,正对着他的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为什么救我?”
浮士德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伤口的疼痛和满心的困惑,他死死盯着万刃,不肯移开目光 —— 他想不通,一个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救他。
万刃弯腰,捡起地上一块被刃风削断的碎石,指尖轻轻一碾,碎石便化作粉末。
他抬眼,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物尽其用。”
他顿了顿,看着浮士德苍白的脸,补充道。
“你不该就这么死 —— 为了一场没有意义的牺牲,不值得。”
巷子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高爆弹爆炸的余音,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消散。
浮士德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万刃平静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