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披风上,还带着何青云身上独有的、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股让人心安的温暖。
小姑娘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第一次,聚焦在了眼前这张温和而绝美的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何青云柔声问道。
小姑娘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奴……奴婢……阿巧。”
“阿巧,”何青云牵起她冰冷的小手,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从今天起,你不是奴婢,你是我何青云的妹妹。我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弟弟,以后,你便是我在这世上,第二个妹妹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可愿,跟我走?”
阿巧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温暖得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冰雪的清泉,那双早已干涸的眼睛里,竟缓缓地,再次涌出了滚烫的泪水。
她没有说话,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何青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额头与青石板碰撞的声响,沉闷,却又带着一股新生的力量。
当晚,一行人歇在了清河镇最大的一家客栈“悦来居”。
何青云特意要了一个最好的上房,让何远星和凌煕陪着阿巧,先去好好地洗漱一番。
当阿巧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棉布衣裙,洗去脸上的污垢,露出那张清秀标致的小脸时,连一向挑剔的赵连珠,都忍不住赞叹道:“呀,原来这小丫头,长得还挺水灵的嘛。”
何青云没有让阿巧睡在脚踏上,而是让店家在房里多加了一张床,让她与何远星睡在一起。
夜深人静,何青云推开窗,看着窗外那轮被云层遮蔽的弯月,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在想什么?”李重阳从身后,将一件温暖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在想,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个像阿巧一样的女孩,被当成货物一样,随意地买卖,决定她们一生的命运。”何青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重阳握住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你救得了阿巧,却救不了这天底下所有的人。这世道的病,病在根上,非一日之功可以痊愈。”
“我知道,”何青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熟悉的、让人心安的温暖,“所以我才更要努力。我要让‘汉寿良品’开遍大周的每一个角落,我要让女子学堂在每一座城池都建起来,我要让所有的女孩都知道,她们的命运,可以不只是相夫教子,她们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挣一份体面,活一份尊严。”
李重阳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更紧地拥入了怀中。他知道,他的青云,心中装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她装的,是这整个天下。
第二日,一行人再次启程。
阿巧换上了何远星的旧衣服,虽然还有些不合身,但那干净整洁的模样,与昨日那个满身污泥的小乞丐,已是判若两人。她依旧很沉默,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麻木,那双清秀的眼睛,总是偷偷地,带着几分孺慕与感激,望向何青云的马车。
行至傍晚,他们抵达了一个名为“杏花村”的小村落。
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此刻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空气中飘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和若有若无的腐臭。
“店家,这是怎么了?村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李重阳在村口唯一的一家小酒馆停下,向那愁眉苦脸的店家打探道。
那店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客官,你们还是快走吧,别在我们这儿耽搁了。我们村,闹了瘟病了!”
“瘟病?”凌煕闻言,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便锐利了起来,她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过去,“是何种症状?发病多久了?可曾报官?”
店家见她气质不凡,不似寻常女子,便也多了几分敬畏,连忙道:“回这位姑娘的话,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半个月前开始,村里的人就陆续开始上吐下泻,浑身发冷,请了镇上的郎中来看,也只说是寻常的风寒,开了几副药,却一点用都没有。如今,村里已经倒下了一大半人了,连邻村的郎中,都不敢再来了。”
凌煕听完,眉头紧锁,她又仔细询问了病人的饮食和水源情况,心中渐渐有了判断。
“青云,这不像是瘟疫,”她回到车边,对何青云道,“倒更像是……集体中了毒。”
何青云闻言,心中也是一沉。
“带我去看看。”她当机立断。
在店家的引领下,一行人走进了一户病情最严重的村民家中。只见那低矮的茅草屋里,躺着一家四口,个个面色蜡黄,嘴唇干裂,早已是奄奄一息。
凌煕上前,为他们一一诊脉,又翻开他们的眼皮,看了看舌苔,神情愈发凝重。
“是水!”她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几分肯定,“他们村里人喝的水,有问题!”
李重阳立刻派人去村里的那口古井打了桶水上来,只见那水色浑浊,细闻之下,竟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
“这井水,怕是早已被什么东西污了,长久饮用,毒素在体内积聚,才会导致这般病症。”凌煕下了结论,“若想解毒,需用大量的甘草和金银花,清热解毒,再辅以人参固本培元。只是……”
她叹了口气:“这村子偏僻,一时之间,我们去哪里寻这么多的药材?”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何青云却忽然笑了。
她走到那桶浑浊的井水旁,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白色布包,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那布包里的白色粉末,缓缓地,倒入了水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