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的喉结动了动,他抬眼时睫毛还在颤,说话时嗓音里带着刻意的无辜:“神女说的‘隔空传音’,我连听都没听过……”话未说完,他便被涂山绛的众生尺逼得往后退了半步,尺尖的紫光蹭过他的额角,留下一道淡粉的痕,疼得他眉心皱成一团。
“没听过?”涂山绛冷笑,众生尺在她掌心转了个圈,“青鸟台隔空传音秘术刻在我骨血,你刚才传消息给小蛮时,尾音带了有苏氏特有的狐鸣调,以为我听不出来是吗?”
当听到“有苏氏三变狐耳术”、“有苏氏特有的狐鸣调”这两句时,鹿红和允恒隽就明白了涂山绛态度为何转变这般之大
虽为涂山神女,但涂山绛自小跟有苏氏狐族来往极为密切,别说青鸟台了,放眼三界,只要是跟有苏氏狐族有关系的东西,她都门儿清。
思及此,鹿红斜着眼睨向敖沄澈,他原来在青鸟台不是当的是雷司布雨的水官吗?怎么还学会青鸟台十二秘术了?
昆仑主如此信任他吗?还是他偷偷学的?
似乎是察觉到鹿红异样的眼光,敖沄澈垂了垂眼,学着涂山绛的样子接话,“神女所言不差,青鸟台特有的隔空传音秘术,就连我都是请教了有苏氏的老长辈才略知一二,燕学的倒是融会贯通,只可惜你忽略了涂山神女与有苏氏的过往,怎么在大殿上就用上了?当真是不拿我们当外人,丝毫都不避讳呢。”
由于允恒隽的注意力都在“燕到底隔空传音对小蛮说了什么?”这事儿上,他并未对敖沄澈起疑,反而顺着敖沄澈抛出来的话茬接道:“他怎么威胁小蛮了?”
敖沄澈折扇一开,“执法使让他再大声朗诵一遍不得了。”
允恒隽脸已黑,暗道:我问你呢,你就复述不得了?这是欺负我听不见呢?
涂山绛再次逼近燕,“他说,让小蛮别忘了这么多年是受谁恩惠苟活至今,他说,让小蛮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说,只要非雀死了,他们就自由了,但如果小蛮敢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先杀了小蛮,再杀了风烟山所有的妖侍。”
闻言,小蛮的脸瞬间白得像纸,她双手死死抓住衣角,指甲都掐进了布料里。
涂山绛低头看她,声音放软了些:“别怕,你实话实说,我们在此,没人能威胁你。”
小蛮这才敢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她一哭肩头先发抖,可这哭不过是保护色,她垂眼在心里盘算着,既然燕都隔空传音威胁她了,想必燕已经想好把她当成弃子了?
涂山绛和这八聚台主都亲耳听到了这隔空传音,不如想个办法把话儿回转过来?也好过被安上罪名陪非雀去死,不如她就承认在风烟山的报案一切属实,再次指认非雀罪行?
燕这边的话,她继续装作不认识、不熟,可好像不太容易了,红司使冰雪聪明,燕刚才的威胁又被涂山绛听得一清二楚,她该怎么样才能保全自己?
哭了好一会儿,小蛮颤抖着说:“是、是他……他刚才用声音钻进我脑子里,说要是我敢实话实说,就、就……”她还没编好后面的,说到半句就打住了,开始时不时抽泣。
“够了。”燕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音的慌乱,“神女何必逼一个小姑娘?就算我会什么秘术,也不代表我威胁了她,如你们说,是她在风烟山报案,指认非雀,你们也能看得出,我与非雀才更亲近,我为什么会想着让非雀去赴死?还有,神女你口述的那几句,压根不成立!你说,我对小蛮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先杀了小蛮,再杀了风烟山所有妖侍’?我现在都是阶下囚,何来本事做出这些?神女同八聚台主口口声声说,是你们听到了我传音给小蛮,可谁敢说你们不是商量好的?毕竟红司使和执法使没有听见,你们若是串通好了沆瀣一气,我有没有传音、又传音说了什么话,还不是随你们编?”
好一出挑拨离间,鹿红翻了个白眼,敖沄澈这家伙说话真假她不好评判,可她了解涂山绛啊,涂山姐姐不会骗人的,“我敢说,涂山姐姐绝对不是编的,再说了,就算她是编的,我跟执法使也信她,允恒隽,你说是不是?”
“当然。编的又能怎?别说她是不是编的了,我就算现在一剑了结你,你又能怎?你燕家又能怎?昆仑又能怎?三界又能怎?”允恒隽将这十分张狂的话说得十分真诚。
被燕“怀疑构陷”的玄袍公子也加入战斗,他先是反问一句:“不代表?”又“啪”的一声把折扇合上,他往前凑了凑,眼神里的戏谑快溢出来,“那你刚才缩在袖子里的手,是在给小蛮递信号?还是在给非雀传消息?”他顿了一下,指向非雀,“哦对,连带着非雀刚才说‘多谢你的报案’,是不是也是你教她的?”
非雀的肩膀哆嗦着,眼睛红得像兔子,她看向燕,声音里带着哭腔:“燕,你到底在做什么?”
燕没理她,只是盯着涂山绛,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神女要杀要剐随便,但请别牵连无辜!”
“无辜?”涂山绛的众生尺又往前递了递,紫光映得她眼睛发亮,“你刚才用秘术威胁证人,还敢说自己无辜?其实到这会儿,这案子都没必要再往下查了。”她转头对允恒隽问:“执法使,青鸟台的秘术属于禁术,非青鸟台任职者擅用该当何罪?”
允恒隽反应过来,脸色一沉:“按天律规矩,擅用昆仑青鸟台禁术威胁证人,加重三等处罚,若涉及命案,直接打入无间狱呗。”
“听见了?”涂山绛笑了,可惜眼里没有半点温度,“无间狱里的虫子最喜欢啃食有灵力的妖,你说,等它们钻进你骨头里时,边吃边爬……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鹿红脸上也扬起恶劣的笑,“走吧,赶紧回蓬莱啦,我好久都没去过无间狱了!”